“贺予, 你床上有人?”
进来的人居然是贺鲤。
贺鲤也是凑巧进到病房内,他和他妈之前去外面买水果,结果他妈接了个生意上的紧急电话, 一时走不开,就让贺鲤把水果先带去病房了。
因此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贺鲤虽然年轻,但因为吕芝书宠他宠得要死,从小就没什么压力,不三不四的事做的太多了。再加上平时往来的都是燕州那些纨绔子弟,导致他和他十九岁才与人上床的哥哥不一样, 他对这种东西特别敏感。
他虽然没看清他哥藏起来的人是谁,但他确定自己进门之前, 他哥是在和人胡搞。
太草了!这他妈可是大事件啊!
贺鲤兴奋了。
说实在,做贺予这种人的兄弟,滋味其实不太好。旁人明着不说, 暗里肯定是要拿他们比一比的。
贺鲤从长相到能力到人品,都被他这位楷模兄长比的体无完肤, 他心里能舒坦吗?
那肯定不能。
可谁知道今天他竟能撞见他哥和人在玩si py!
绝了!贺予你也有今天!——他开始猜了,这是哪个漂亮小护士勾引的他哥啊?难道是个冷艳女医生让他哥把持不住了?
贺鲤都要鱼跃龙门了, 眼睛里冒着精光,抻着脑袋想往里面看。
这也太他妈的劲爆啦!
他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循环播放昭告天下, 让大家赶紧都来看看, 看他哥比他还离谱,他哥肯定干坏事了, 绝对是在医院里面睡了个漂亮医生!对!他一定没猜错!
今天就是让贺予身败名裂的一天!他的喇叭呢?他马上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啦!
可惜, 贺予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贺予整理了一下衣服,自己从帘子后面出来了。
他直接就把点滴针一拔,出来时还漫不经心地揉着自己青紫的手背。
掀起眼:“对。我床上是有人。”
“好啊, 好啊,看你平时道貌岸然那样,谁知你居然——”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贺鲤笑容顿失。
贺予:“我倒要问问你,你不敲门进来干什么,送套?”
“……”
贺鲤顿时人都傻了。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哥这副面目。
他哥一直都是温良恭谦,甚至可以说逆来顺受的。他们家其他人说什么,贺予几乎不会回一个不字。
可此刻贺鲤像是没头没脑地闯入了一个幽森禁地,他满以为自己可以取得恶龙的宝藏,出去像个英雄一样让别人刮目相看。
可他还没来得及看到宝藏,阴冷的岩洞缝隙中,就现出了一道棘皮巨龙的眼。
巨龙的眼瞳犹如琉璃之镜,在岩缝后面幽幽地注视着他,倒映出他全身。
呼吸喷薄,在瞬间把他浑身的血都浸得凉冰。
贺鲤整颗心都麻了……
这、这还是他那个知书达礼的大哥吗?
贺予整理好衣服,步上前,一把掐住贺鲤吓得苍白的脸。
屈起手指,在他脸上一节一节地抚过。
“贺鲤,既然你闯进来了,我就出于一点点的兄弟情谊,告诫你。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当然,如果你胆子够大,你尽可以试试——看那代价,你究竟付不付的起。”
“……什、什么代价……”贺鲤两股战战,但还是勉强鼓了些勇气,尽管他嗓音都尖利地扭曲了,“我,我告诉你贺予,你敢这样威胁我,要是妈妈知道了——”
“去说啊。”贺予扬起眉,打断他,“去和你妈告状,去吧。”
“你——!你不能……你不会……”
“我不能?”
贺予轻笑道,他盯着他的眼。
“你知道你五岁的时候为什么骑车骑了一半会被童车的车轮卷进一只腿?”
“你知道你开学那一天,为什么会弄丢所有的新书课本,怎么解释都没人去听?”
“你第一次背着父母去胡搞,是在燕州金洋会开的房,回头你就骗他们说你是在朋友家过的夜。你以为没有一个人知道是吗?”
贺鲤脸色大变。
“你怎么——”
“我手里连录像都有。但那太恶心了,我不想看第二遍。”
贺鲤哐当一声靠在门板上,汗湿得就像刚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他嘴唇哆嗦着,好像第一次看清贺予的人皮后面藏着的是怎样一张豺狼虎豹的脸,他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你……你……”
“所以现在,贺鲤,你给我听好了。”
贺予的声音很轻,压在贺鲤耳畔,却又重得让贺鲤简直连站也站不稳。
“你只要敢和任何人,说任何一个字。”贺予蓦地贴近了,森森然道,“你的后半辈子,就别想过得有半分钟安生。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着松开了镇着贺鲤的手,贺鲤一下子滑倒在地,果篮里鲜艳的蛇果,橘子,葡萄洒了一地……
贺予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眸色极冷。
“给我滚。”
贺鲤走了之后,贺予回过来把帘子掀开。
少年的眼睛对上男人的眼睛。
谢清呈双手抱臂,靠站在病床边,阴沉地看着他。瞧他的神情,他显然已经把这兄弟俩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贺予的兴致被打断了,沉默着上前,一边凝视着谢清呈的脸,一边抬手,去整理他已经很工整的衣领。
他的视线在谢清呈的脸庞上来回地移动,睫毛像是夜幕里的星河,在簌簌颤动着。
“谢清呈。”
“……”
“我告诉你……如果之前,在水库里,我们俩死了,那么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现在你和我都还活着。”
“无论你怎么说,我知道你是那个和所有人都不同的存在。”
“……”
“不管是我对你,还是你对我,都不可能再和过去一样了。”
“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是既定事实。”
谢清呈觉得他疯的似乎比之前更重了。
少年因为知道了真相,似乎放下了些仇恨,但是随之拾起的,却是另一些让他们俩此刻都还不能完全理解的感情。
这病房随时会有人进来,贺予不能继续任性地做下去,但他把脸侧过去,侧到谢清呈颈窝边。
“你我要如何相处,我给你好好思考的时间,我也给我自己一点时间。”
“这之后,你等我找来你。好吗?”
有个缓冲是应该的,人吃了很多饭都要噎食,更何况是要消化这么多秘密和感情。
所幸接下来的几天,贺予和谢清呈确实也没太多机会单独相处。
因为出现了这样的意外,《审判》的拍摄被迫中止了。
这部电影投入了大量成本,后面撑腰的投资方出品方都是个顶个的实力雄厚,说句难听的,如果死个群演,出点小事故,这些冷血漠然的商人都能把血迹无声地抹去,不让鲜血渗到观众们的视野里。
但这一次,死的人是胡毅。
那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人?
他竟在摄影棚以那种诡异的方式惨死。
胡父胡母都是社会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胡毅又是他们的独子,夫妻二人伤心欲绝,雷霆震怒,当天就赶往现场,几乎把剧组搅了个天翻地覆。
胡母最后泪流纵横冲冠龇裂地朝黄志龙怒喝:“我儿子的命要你的命来赔!!我要你赔!!!”
而除了胡毅之外,剧组的一位宣传和一位执行至今下落不明。
至贺予清醒过来,开始接受调查时,她们二人依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负责做笔录调查工作的警察来了,在面对贺予和谢清呈时,很有些神情复杂。
这俩人是什么天煞孤星?今年这几起诡异的案子,怎么都有这二位卷进去的身影!
但内心吐槽归吐槽,警察是专业的,不会把私人情绪翻到明面上来。
一行人仔细询问了当时的状况,包括谢清呈最后看到的那个“工作人员”的长相。
刑侦专家依照他的描述,给犯罪嫌疑人进行了肖像描绘。
但因当时夜深光暗,谢清呈也没有仔细打量对方的脸孔,所以肖像最后出来的效果并不是那么理想。
宣传和执行的亲人不停地在外面哭闹,场面乱作一团,警员们只能安慰他们说会尽快侦破。
他们也必须尽快侦破——那两个女孩目前是失踪,还不一定被杀害。
如果她们还没死,早一点找到追踪线索,她们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一切都在紧张而迅速地进行着。
可始终有一个疑问盘旋在整个剧组的上空——
胡毅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被谋杀?
他得罪了什么人?对方以这样恐怖的手法杀死他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
这恐怕也是总制片人黄志龙现在最想知道的。
剧组宾馆内。
黄志龙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对面是同样怫然不悦的吕芝书。
房间内没有其他人,二位老板的手机都摆在了茶几上,那茶几上甚至还有一台监测仪,是最新代的反监听机器。
吕芝书:“你私下得罪了什么人。”
“我能得罪什么人?”黄志龙抽着雪茄,连日来的折腾让他脸色蜡黄,“你觉得我能私下得罪什么人?”
“你还有脸面这样和我说话?”吕芝书的情绪激动起来,“你知道我让贺予来你这里,是要你替我替组织盯着他的,可你倒好,你差点把他的命都赔进去!要不是我忽然收到了消息,‘监测AI’提示说贺予的手机信号非正常中断了一个多小时,要我赶紧去查,那么我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该是一具尸体了!”
黄志龙被她挤兑的难堪:“吕总什么时候成了这样关心令郎的良母了?”
“我关心他?”吕芝书厉声道,“你要我把段总说过的话再和你重复一遍吗?!”
“你别拿段闻来压我。”黄志龙眼睛里拉着血丝。“我告诉你,吕芝书,你在组织里的地位甚至没有我高。你别以为你手里有血蛊,段总对你另眼相待了,你就能这样和我说说话——你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你以为出了现在这档子事,你还能拿元老架子?你还有什么位置?”吕芝书发出一声颤抖的冷笑,肥厚的腮帮子抖了两抖,“你可以什么都不说。黄志龙,你就等着段总来找你兴师问罪吧!”
好像是验证了她的话,吕芝书刚说完这一句,黄志龙扔在两人中间茶几上的那只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刺目的字——“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