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亦知,以青羊刘氏的族力,想再推哪位叔伯出仕得一太守位,绝非难事。”
然,青羊刘氏这等世家,培养的皆为公卿后备役。
一旦遇到战事,抗揍能力可想而知。
刘媣提醒:“当日阿父在雒京,便是被流矢射中才会导致重伤难治。”
但凡能抡动三板斧,她阿父也不至于敏锐性那么低。
“他日纷乱起,一个只懂治经修书的太守,当真能制住郡中武将?牢牢将我青羊刘氏护至身后?”
刘媣看出祖父的沉思,不由得又道:“谢郎小小年纪就有类朱厌之勇,眼下任命文书已至,我青羊刘氏为何不大胆一试?”
况且,试错的成本并不高。
一个人到底得不得用,看上个半年就足矣。
刘馗正欲合上锦盒,书房里,少女郑重的声音再度响起:“祖父难道甘心,让我青羊刘氏永居于岐川王氏、蓟郡裴氏之下?”
刘媣迎上祖父投来的目光,继续道:“待到大厦倾覆日,焉知我青羊刘氏不能出一斩蛇之辈!”
这席话,说是大逆不道也不为过。
上一个斩蛇的,正是前朝的开国皇帝。
然而刘馗未训斥孙女,只问她:“一个黔首之子,当得你如此高看?”
“谢郎若为寻常的凡俗黔首,阿娘岂会将杳杳许配与他。”
刘媣说着,重新拜下:“谢郎不是大邺高祖,孙女亦不会成为废后郗氏,若有那一日,青羊刘氏,便是下一个四世三公的岐川王氏!”
良久,刘媣才得到祖父的回答——
“待你阿父阿母下葬,玢儿和梁姬,我要带回青羊。”
刘馗平和的眼里,波澜微生:“不管怎样,玢儿都是你父亲的儿子,至于梁姬,我会将她送入家庙,命她落发修行。”
刘媣明白,这不是商量,是知会。
“我会将你从叔留下,由他代我教导谢广坤。”
刘媣交叠的双手不由得收紧,随后,又听到祖父的另一个决定:“回到青羊,我会从族中寻一稚童过继到你阿母名下,往后由我亲自教导。”
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刘玢被剥夺青羊刘氏的继承权。
阿娘。
你若在天有灵,可会满意这样的结果?
书房外,刘选目送侄女走远,才转身入内,“那谢广坤,当真有如此大才?”
刘馗为锦盒上扣:“小女娘欲望夫成龙,难免有夸大之处。”
“既如此——”刘选才张嘴,被自家伯父打断:“既如此,为何不试试看?有一点,杳杳没说错,我青羊刘氏,确实需要留一能征善战的后手。”
周遭无旁人,刘选亦道出心中怀疑:“姜氏部曲送去临淄的举荐信,当真为从兄所写?”
“是不是他所写,还重要吗?”刘馗劲瘦带皱纹的大手,拂过锦盒上的雕刻,伴随一声轻叹:“结局已定,再追究这些,毫无意义。”
“一如你从兄那份遗书。”
关于要不要做代郡守这个事,谢蕴是有做认真考虑的。
推举她当太守,一看就是她岳母的手笔。
大概是为了给她惊喜,事先都没知会她一声。
谢蕴想起那日离府前姜氏的眼神,如今回想起来,才算真正读懂,她岳母那是在告诉她——【广坤勇敢飞,有事自己背。】
若她不想做代郡守,估计连平昌城也不好去了。
她可以推辞说自己德不配位,恳请青州牧收回成命,便是她能头铁不亲上临淄解释,青州牧也要派人来临时接管北海郡,到时候,她十二岁的高龄,大概就瞒不住了。
十二岁,你还想做平昌城的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