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说完,转身欲走。
“使君!”郭梁不得不提醒。
刘恒没忘自己与郭梁定下的计谋,强忍着胸口疼痛,做出让步:“不就按个手印,我允你便是!”且叫这竖子再猖狂几日!
郭梁着实没想到,自己也得在布上按手印。
就连玢公子姑爷也没放过。
用姑爷的话来解释,他俩是担保人。
郭梁不耻下问:“何为担保人。”
谢蕴将契据布折叠好放进自己的怀里,才回答:“等我岳父拒不履行的那天,你俩就知道了。”
做交易,最重要的是诚信。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谢蕴也答应刘恒去临淄吊丧。
郭梁站在廊下,目送谢蕴出了主院,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身入屋,“姑爷已答应前往临淄,请使君尽快寻一忠心之人,前往临淄向那位州牧夫人送信!”
刘玢已捡起地上的药碗,眉间却有迟疑:“此计当真可行?”
“那位州牧夫人可谓爱子如命,早年我在临淄游历,便听闻其一言不合就杖毙崔青州的姬妾,只因那姬妾在花园里扑蝶时偶遇公子瑜,多看了公子瑜两眼。”
此事闹到崔青州跟前,陈氏不过是打发了个仆人前来回话。
而崔青州,并未因此惩戒这个发妻。
郭梁跪坐到榻旁的坐具上,微敛宽袖:“她若不疼爱独子,怎会遣使与秦胡交易?”
甚至——
趁着崔青州落马卧床擅传军令,让自家兄弟带着虎骑营去赎回公子瑜。
如此强势的陈氏,收到公子瑜的死讯,恨意何止狂涛骇浪!
“一旦使君遣人告知陈氏,是姑爷杀害公子瑜,以陈氏那恨不得所有人为亲儿陪葬的性子,必不会再让姑爷走出临淄城。”
刘玢蹙眉:“可公子瑜,并非谢蕴所杀。”
“是与不是,玢儿觉得重要吗?”
刘玢听到父亲的反问,不由得握紧空碗——
是了,那位州牧夫人如此蛮横,岂会给谢蕴张嘴解释的机会?
屋内烛光下,刘恒那张病态的脸庞,只剩一抹冷硬:“玢儿,你要记住,当你发现靠自己杀不死你的敌人,那么,借刀杀人,未尝不是你的制胜之法!”
有个不够果决的儿子,结果就是自己能者多劳。
一番谋算下来,刘恒已身心俱疲。
那反复崩裂滋生腐肉的伤口,令他再也不复往日的精气神。
这两日,他甚至闻到了肉臭味。
哪怕梁姬在屋内点起熏香,这种腐朽的气息,依旧萦绕在他周身。
若自己当真命不久矣,最放心不下的,除了玢儿母子,便是刘氏一族。
身为青羊刘氏主支的嫡长子,他肩上所担负的,从来不是个人的声望与荣辱,家族兴则人兴,家族败则人败,这个道理,几乎刻在他的骨血里。
所以,他绝不容许姜氏为一己之私就妄图摧毁刘氏门口那两根屹立了百年的阀阅柱!
在秦胡入侵青州之前,或许他还能饶那竖子一命。
只是想方设法将此子驱至营陵之外。
那么现在,却是留他不得了!
平昌城那场异火,何止烧死上万秦胡兵,更是将他烧出一身冷汗。
刘恒从不信愚民口中的天降神罚。
所谓神罚,大多不过心怀叵测之人的弄鬼!
那竖子一到岷县就杀退鲜卑人,被张清派往平昌城,不出几日,那支如狼如虎的秦胡兵马又尽数惨死。
若说是巧合,为何秦胡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他去平昌城之后?
一夜间,诛灭所有秦胡,如何不叫人细思极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