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存在小概率事件。
譬如这支秦胡兵拥有一个可以力排众议却不被打死的领头人。
又或者——
他们得到了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
可据她对大邺秦胡的了解,虽是胡人与汉人杂居通婚生下的后代,因为常年身处边塞,土地不适合耕种,依旧过着近似游牧的生活,如此一来,秦胡这个群体就分化出了不少部落,偏偏他们又依附于大邺,接受大邺的统治和军事调遣,不像匈奴鲜卑人是彻彻底底的狄戎,这样的大背景下,很难诞生出一位可以压制住各部的大单于。
至于军师。
谢蕴蹲在树后观察了两个时辰,汉人谋士没找着,倒是围观了上千起随地大小便的不文明事件。
也是这一点,让谢蕴排除掉秦胡大营中有军师的猜测。
这支秦胡兵但凡有个谋士,早就下令在营地下风口挖长沟作为茅坑,而非让整个营地演变成地雷区。
谢蕴自然也看出来,留在牛阳沟的秦胡没有任何拔营迹象。
他们一定在等那一万五千骑回来。
那些秦胡骑兵的去向,无外乎一个可能——到别处掳劫钱粮。
在岷县时,谢蕴有向张清借过那张青州的舆图。
若他们准备走北海郡绕回北地,那么,就不会再如来时经过赤霞关,为了确保自己采购的年货可以送至每位亲朋好友手上,多跑几个进货点,无疑符合这些秦胡干完一票再干一票的行事作风。
谢蕴也喜欢进货。
所以——
冬阳当空照的时候,她站在了秦胡大营前。
当纤细的脖子被弯刀架住,谢蕴未曾后退半步,只拽了拽身前系着的包袱布条,一边回答: “我是附近的良民,来给大人送山里特产。”
送山货?
生活在关中的秦胡,与鲜卑人不一样,大多听得懂雅言。
所以,大营门口值守的几个秦胡兵,狠狠嘲笑了这眼神清澈的少年一番,他们这一路南下,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尤其是他们头人,还进了雒京城,焉能看上你的山鸡野兔?
再看少年背后的包袱,也不像是藏了太多山货。
不过——
这少年蠢是蠢了点,生得倒实在不错。
想到自家头人近日迷上听汉人唱小曲儿,而前头隗娄掳来的那小白脸又跑了,手持弯刀、在秦胡军中已是什长的莫昆,也动了一点小心思:“你可擅唱曲?”
这个问题,显然问住了少年。
少年抿了抿唇,拽紧包袱布条:“一定要会唱曲才能给大人送礼?”
不止莫昆,其他秦胡闻言,亦无声发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驻扎在这片山林里,自是无趣的。
眼下这个过于单纯的少年,无疑成了他们取乐的来源。
莫昆点头:“不错,你如果擅唱曲,我马上就报去给大人,可你要是什么都不会……”
少年好奇发问:“不会的话,会怎么样?”
莫昆的回答,是给少年指了个方向,那里有瘦如柴骨、搬辎重干活的民夫,亦有督工挥着鞭子的秦胡兵。
少年似被吓得不轻,当即点头:“我、我会唱曲儿!”
“我不仅会唱曲,还会跳霹雳舞!”
霹雳舞?
莫昆等人互看一眼,霹雳舞是什么?
“你们想学,我可以教你们。”
这话从少年嘴里说出来,再次逗乐一干秦胡兵。
莫昆笑得最大声:“我秦胡男儿,骁勇善战,个个勇士,岂像你们大邺男子,净喜欢这种女娘才擅长的讨好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