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就有伊娄氏几个作战颇为悍勇的族人。
“这……”
有人余光瞥见某处,神色骤变:“大人!”
楼岱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
下一瞬,一颗心提起到嗓子眼。
那是一个少年。
一个坐在木桩上的白净少年。
更准确地说,是一个白净面上沾血的汉人少年。
他双手拄着一根奇形怪状的绿色铁棍,与他们四目相对,非但不逃窜,反而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干净笑容:“那一百匹战马,既然你们不肯送货上门,我就来自提了。”
乞扶氏的人,听不懂中原话。
所以,少年话音一落,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是在恫吓我们吗?
——肯定是,你看他杀完人笑得多开心。
——他是不是在说,不要多管闲事?
一番眼神交流后,有人低声凑到他们头人的耳边:“大人,伊娄氏只怕死伤惨重,我们不如先回去,联合它部再为伊娄氏报仇?”
楼岱一双眼依旧盯着少年,没弄明白事情之前,不甘心就这么退走,也握紧手中的短矛:“你是何人?为何屠杀伊娄氏?!”
你是何人。
这句谢蕴是熟悉的。
杨先生教了。
而且,她还知道怎么回答。
考虑到这些也是自己的潜在客户,谢蕴认真作答:“我是好人。”
乞扶氏众人:“…………”
见少年竟然懂鲜卑语,楼岱又开口:“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杀我这么多鲜卑勇士,合该给个说法!”
谢蕴没听懂,不过,从对方的面部神态来判断,大概是要堵她,虽然知道对方也听不懂,她还是郑重声明一点——
“我这人,最是心慈手软,不怎么喜欢打架。”
楼岱看着少年那过于清隽单纯的五官,于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眼角扫到边上一具尸首,正是伊娄氏的科貘!
一时间,不敢再大意。
要说大邺男子,自然是比不得鲜卑男儿的。
那些只会往脸上敷粉的大邺世家子,遇见鲜卑骑兵只会仓皇而逃,被他们捉住后,哭得花容失色,饶是如此,也未哭来一丝怜悯。
然而,眼前这个少年,与那些头颅的主人是不一样的。
他坐在一地尸体中面无异色。
只怕动手之际,也不曾有一丝犹豫。
但他看着并非大邺游侠儿。
游侠儿自诩豪气万丈,杀完人可不会这么笑。
“你究竟是何人?”楼岱沉声道。
才问完,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其它部的人到了。
谢蕴瞧着又有四五十人到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木桩上,自己站了起来:“不打的话,我可就走了?”
依旧无人回答。
也没人贸然上前挑战。
这些鲜卑匈奴的部族文化,谢蕴多少了解一些。
眼下伊娄氏被她打残了,其它部族若能安然返回北地,必会趁机吞掉失去头人与壮年男丁的伊娄氏整个部族。
所以,自己与他们绝非不死不休的关系。
“确定不打?”谢蕴又问一遍。
目光往对面逡巡一圈,愣是没找到一个瞪她的。
不挑衅,倒叫她有些意外。
当她牵上摩托朝营寨后头的马圈去,也不曾有人出面阻拦。
在马圈附近,谢蕴又瞧见一些大邺百姓。
他们被捆绑成一串,平时就睡在马圈外的地上。
而此刻,他们手中攥着带血的石头。
若非谢蕴出现,他们还要继续砸那几个鲜卑人的头颅。
谢蕴认出那几具被砸死的尸体,就是被她撒了石灰粉的伊娄氏族人。
这些几乎衣不裹体的百姓,有男有女,都不怎么年轻了,当他们看到牵着马的谢蕴,脸上是冷漠的麻木,却没迸发出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