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两道,十道,到后来,甚至数百道目光朝她投来。
作为军人,谢蕴很清楚士气的重要性。
若这盘散沙不聚成一团,回营陵就是一句空话。
谢蕴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支木箭,神情肃穆:“我谢蕴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若违此誓,有如此箭!”
说完,双手用力一折。
……
好像没断。
加大力气,我再折!
还不断?
这箭怎么回事?
空气忽然就有些安静。
“要不,别折了?”彭大山在边上建议。
谢蕴:( ̄?? ̄)
“赶紧的,都收拾去吧!”
最后,是吴畏出面为她化解尴尬。
原本坐着不动的众人,这次倒是纷纷爬了起来。
谢蕴正暗戳戳地继续折箭,吴畏转身与她道:“营门口那具秦胡尸体,大家已经知道,是你吊上去的。”
“大家也知道,是你引开了那些秦胡。”
吴畏停顿了两个瞬息,才又道:“他们只是接受不了使君独自离去这个事实。”
谢蕴也清楚自己给刘恒找的借口有些蹩脚,哪怕赤霞关破,作为主帅,刘恒也不该那样跑路,“现在秦胡退了,指不定晚些时候使君就回来了。”
这话,就是谢蕴随口画的饼。
从未想过会一语成真。
刘恒再回营,是被军司马与一名裨将用自制担架抬回来的。
身后跟着一只哭哭啼啼的幕僚。
谢蕴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清点没被烧毁的粮草。
等她赶到主帐,瞧见那支插在刘恒胸口的箭,心情莫名的复杂。
你说,这是何必呢?
然后她从幕僚口中得知,是她岳父的好坐骑奔雷,把她岳父送去了秦胡的大本营。
再后来,她岳父就中了流矢。
“这乌灯黑火的,谁也没料到马会跑错道。”
主帐内,大夫在为刘恒拔箭治伤,外头幕僚还在抹眼泪,“若非齐副将当机立断说弃马,只怕我等就要回不来了。”
齐副将,正是那个抬刘恒的裨将。
至于没跟着回来的亲兵,结局可想而知。
谢蕴喊来彭大山,让他搀这位受了不小惊吓的毕先生去休息,自己又继续盘粮草去了。
所幸,负责管粮草的将官昨夜并未命丧秦胡刀下。
但也有坏消息——
粮草只剩一半不到。
不少后勤人员非死即伤。
只有两个出纳还能爬起来干活。
出来打仗,携带粮草都是有定数的。
原本军中后勤自有一套成熟的运作体系,现在会计都没了,只剩出纳还有几个打下手的文员,这样一来,许多工作都没法顺利展开。
当务之急是先统计出军中的伤亡。
这日分发朝食,谢蕴拿着纸笔坐在了一旁。
每个前来领早午饭的兵卒和民夫,都会在她这里留下姓名。
“你这样不过是在浪费笔墨。”
谢蕴抬起头——
发现是那位齐副将。
换做往日,齐缨是不必亲自来取朝食的。
然而,昨天夜里,负责给他端饭菜的小兵没能逃过一劫。
注意到少年用自己未见过的纸笔在记每个人的名字,他已经知道这个掌使君大纛的护旗兵昨夜杀了好些秦胡,拿到朝食后,离开的脚步一顿,还是出言提醒对方:“你若想知军中伤亡,可以让每个营帐报上存活人数。”
十人一帐,每帐一个什长。
只要用他所说的办法,一个时辰就能得到伤亡结果。
“我知道。”
齐缨微微蹙眉:“你既知道,为何——”
谢蕴道:“因为并非每个什长都会写字,也不是每个营帐都有存活者。”
这样的回答,是齐缨不曾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