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俨:“…………”
但他心中压着事,终究还是又开口:“孙乾被罚的罪名是,欺压军中新来的兵卒。”
虽说军中隔三差五就会有新兵,这两日与孙乾产生交集的新兵却只有一个。
他没读过书,不像那些文士会讲漂亮的话,只攥着手中那块用来擦马厩围栏的破布,迟疑再三,才看向少年:“你若认识都尉,可否帮我一个忙?”
似怕谢蕴拒绝,他一股脑地往下说:“我阿父的腿伤一直未好转,最近疼得愈发厉害,这几年地里收成不好,家中已无多余钱财。”
“我想做骑兵,只有做了骑兵,每月领到的军饷才够给我阿父治腿。”
可是,骑兵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如今郡兵大营中那支骑兵,人人出身都不差。
不是世家旁支子弟,就是被世家引荐入营的庶族门生。
寒门子弟若想请士族帮忙引荐,需要备上一份厚厚的礼,再沐浴更衣,穿上自己最体面的衣裳,在那些大人的家门口,耐心排队等待召见,若是运气好,等个半日就可入内。
而他现在,穿着打满补丁的短褐,也拿不出像样的礼赠与少年。
这不是求人办事该有的态度。
“等我当了骑兵拿到军饷,会再来向你道谢。”
往日里,只有谢蕴给别人画大饼的,还是头一回被喂饼:“你会骑马?”
沈俨点了头。
见少年没一口回绝自己,他不由得又道:“我家自曾祖父那辈起,便是在军中伺候这些战马的。”
谢蕴将手里的马鞭递过去:“那你骑一个我看看。”
接过马鞭,沈俨眼底似有暗波涌动:“你真的肯帮我引荐?”
“我得先瞧过你的马术。”
上辈子谢蕴从不关注马术比赛,现下有机会,当然要一睹为快:“你赶紧准备起来,我也去给你清理一下场地。”
沈俨目送少年背着手离去,情绪百转千回。
其实上天对他并没有那么不公。
就在他几乎要对这种看不见希望的日子低头之时,终于得遇贵人。
或许他现在无法回报对方,但是,总有一日,他会报答今日的提携之恩!
来到一匹自小被自己饲养的棕色大马跟前,沈俨摸了摸马嘴:“骕骦,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一刻钟后,沈俨牵着戴上缰绳的‘骕骦’出了马厩。
然后——
他差点踩进一个火盆。
再然后——
他差点撞上一个大铁圈。
再再然后——
他终于找到少年郎。
少年在搬一排五尺高的木栏,有些吃力。
正欲上去帮忙,少年已将木栏放到大铁圈不远处,扭头望过来:“都准备妥当了?那就开始吧!”
沈俨忍不住去看地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是?”
“既然要考验你的马术,不得给你设置点难度。”
谢蕴决定领着他先过一遍关卡:“跨火盆,跳铁圈,还有跨栏,我听说马术厉害的还可以双手撑着马背倒立,你行吗?”
沈俨:“…………”
哪怕他祖传养马,也没听说过这项技能。
这世间,当真有人能在马上倒立?
认识到自己马术并不精,也许就要错失这次机会,沈俨不由得攥紧缰绳,耳边是少年的声音:“你要是不会就直说,咱不逞强。”
谢蕴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好好的小哥眼眶说红就红,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吓得她忙关心:“是不是眼睛里进沙了?”
小哥摇头。
“还是马场有人欺负你?”
小哥不答反问:“这世上真有人能撑着马背倒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