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的去雁门关?
“瞧这孩子,定然是高兴傻了。”
姜氏面容依旧憔悴,却不妨碍她展露出好心情,“你岳父得知你要去雁门关,舍不得你小小年纪吃这等苦,就与我商量将你留在北海郡,你岳父这般疼你,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厚望。”
这话,还是得反着来听。
姜氏又道:“大郎,还不谢过你岳父!”
谢蕴配合地转身,冲便宜岳父俯身行了一礼:“谢蕴谢岳父提携!”
刘恒没理她,兀自看着姜氏:“我允诺你的会做到,但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说完,瞥了眼谢蕴,黑着脸扬长而去。
几乎刘恒的脚步声才远去,姜氏就呕出了一口血。
“阿娘!”
谢蕴见自家小萝莉手忙脚乱,立即上前帮忙,才替姜氏擦掉嘴边乌血,她的手又被姜氏握住:“大郎,你阿娘可有恼我?”
“阿娘她非不通情理之人。”谢蕴往姜氏身后垫了一只软枕:“她知道岳母是迫不得已才行此计。”
“那大郎呢?可认为我手段歹毒?”
“做母亲的总想为孩子筹谋,岳母也是母亲。”
姜氏眉宇舒展,愈发握紧谢蕴的手:“我就知道大郎你是个天资极为聪颖的孩子,不枉我为你做此让步。”
谢蕴不傻。
听到姜氏说她不必再去雁门关,心中就猜测是姜氏与丈夫做了某种交易,而刘恒走之前留的那番话,更证实了她的怀疑。
姜氏缓缓开口:“我本不欲留刘玢性命,当年梁氏害死我儿,合该叫她儿子偿这一命。”
谋害嫡母,若她执意不罢休,以大邺律法可判刘玢腰斩。
那药是刘玢亲手所熬,亦是他亲手端来,更是他亲手喂到她口中,可以说,刘玢他争无可争,辨无可辩!
姜氏和蔼的目光落在谢蕴小脸上:“经临莒县一劫,我才发现自己对大郎所知依旧不够,若去雁门关,恐怕要耽误了你,不如留在北海郡,你岳父已应允我,让你在军中历练三年,三年后他举你为孝廉。”
三年后,谢蕴满打满算也就十六岁。
一旦被举孝廉等于入仕。
“孟羡废帝另立,大邺十三州怕是要不太平。”
然而,乱起来的世道,对某些人来说,亦是扭转乾坤的大机遇。
姜氏再开口,一双眼也盯紧谢蕴:“大郎,你岳父已形同无子,以后想来也不会再有,若这天下当真乱了,这北海郡,终归是要有人来守的。”
哪怕刘玢被父亲保下侥幸不死,经此一遭,也算是社死了。
在注重名声的时代背景下,社死等同于仕途断绝。
一个妄图毒害嫡母的庶子入仕为官,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这对父子给淹死,除非刘恒当真不要脸了,不然,必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况且,太守并非世袭的官职。
刘恒想提拔庶子,也得看上头买不买账。
姜氏当然知道一个寒门子想成为一郡之守何其艰难,在太平盛世,若有此念头,定然招来士族的嘲讽。
那条通往至高权力的道路,早就被世家重重把守。
朝堂之上的位置,亦被世家大族瓜分干净。
如孟羡那般靠捡漏捡到太师之位的又有几人?
出身不显的寒门子若想乘风而起,时机极其重要,而眼下,就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谢蕴面前。
如今各州起兵勤王,孟羡引起的换帝风波,已不再是简单的朝堂争斗。
一个勤过头,高祖的宗庙都可能被这群大邺忠臣给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