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轸听到妻女罹难的消息,神情未有一丝悲恸。
仿佛那惨遭流民分食的,不过是路旁的一双阿猫阿狗。
萧氏却能理解儿子的无动于衷,毕竟江氏本就是旁人硬塞给他的,当年谢轸并非没有心慕之人,因为娶了江氏这个无盐妇,才不得不看着心爱女子嫁于旁人。
不喜自己的妻子,又怎会喜爱她所出的孩子?
所以,死了倒是一桩好事。
萧氏也没忘自己让儿子娶裴氏女的初衷:“孟羡废帝另立,必定触怒各地州牧,怕是不得善终。”
自从五年前母亲帮自己筹谋来司隶校尉一职,谢轸就不再将她当成寻常的后宅妇人,听到母亲提及废帝之事,不由得正襟危坐:“母亲是说,另外六州也会跟着入京勤王?”
何止勤王。
只等孟羡一死,整个大邺就要名存实亡。
那十三个州的州牧刺史,就没有谁是省油的灯。
届时,乱世争霸的局面才真正开启。
一想到自己将彻底改变整个故事的走向,萧氏心潮难免涌动,她不打算做武则天,却可以做一回吕雉,辅助儿子坐稳这江山!
而眼下,乱世的种子才刚萌芽。
有些事她不好告诉儿子。
譬如,不日北海郡太守之女即将入京。
待这位刘氏女得知其母亡故的消息从雒京城头一跃而下,陈留大儒高筑,这位慎王昔日的老师,愤怒于故友后人死于非命,写出一篇长达万字的檄文,也让其余观望的六州纷纷举起反孟大旗。
孟羡哪会坐以待毙。
为瓦解联盟,他用一杯鸩酒毒死了慎王。
而她需要交代儿子的,便是不掺和这场争斗,“你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定下与裴氏女的亲事。”
“他们想斗,就让他们去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们谢家,便是要做最后得利的渔翁。
谢轸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亲自为母亲倒一杯热水:“母亲放心,明日我便上书,自请调往卢龙塞驻边。”
这样一来,就能避开即将到来的雒京之乱。
萧氏听到卢龙塞这个地名,自然而然想起了南匈奴,也让她记起一个差点被自己忽略的人物。
谢轸才递上茶杯,又听到母亲开口:“我在樊城时听闻,北海郡太守刘恒欲将亲女送入太师府,想来不日便会抵京,此次负责护送刘氏女的,是临莒城县令徐赉的副将,被他一并带来雒京的,还有一清秀少年。”
那个清秀少年,便是徐赉副将私养的面首。
谁能想到——
出身如此不堪之人,竟会替南匈奴造出精准度极高的攻城利器——连发床弩。
甚至,还被匈奴单于认作义子记于名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将来谢家若想长久地延绵国祚,那就容不得外族过于强大。
为杜绝来日后患,萧氏不得不提前谋断——
她牢牢握住了儿子的手腕:“轸儿,我不管你用何种办法,在你前去卢龙塞前,必将那少年的人头送与我面前!”
虽不知母亲为何执意要一个陌生少年的命,但对方既出身贱籍,杀了便杀了,想来也不会惹出太多麻烦。
哪怕被那副将瞧出端倪,也并非没有补救的方法。
雒京城内,最不缺的就是俊俏小郎。
“母亲放心,”谢轸给出承诺:“明日起,我就派人守在雒京城外官道上,只等他现身。”
“好,好!”
萧氏脸上笑意更浓,“你我母子同心,何愁大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