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想起现代的一句‘名言’——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有的人,生来就是牛马。
关于拜名师这件事,谢蕴本人是不热衷的。
她在现代读了整整十七年的书,又是跳级又是搞才艺加分,别人是鸡娃,她是自己鸡自己,一度让自己的照片贴满学校的年段成绩排名墙,如今告诉她得回炉重造,谢蕴内心绝对的拒绝!
那种卷到自己怀疑人生、卷到别人生无可恋的学习生涯,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然而,有一种上进,叫作‘丈母娘认为你想上进’。
姜氏见谢蕴没有吭声,只当女婿心中顾虑:“高筑为人虽严苛,却非穷极奢靡之辈,门下弟子颇多,也不是每个都出身世家,大郎莫忧,以你的聪敏机智,必能博得高师喜爱。”
马车内,也有人察觉谢蕴的真实想法。
所以,谢蕴才一下马车,刘小娘子就追了过来。
刘媣瞅着跟她差不多高的少年,软声询问:“谢郎不想去陈留读书?”
在自己的合作伙伴面前,谢蕴未再隐瞒:“若我拜高筑为师,至少得在他身边待十年。”
这十年书读下来也不一定能出师。
而且——
作为异世来客,谢蕴很多观念是不被当下所接受的。
她在现代学的是‘人人平等’、‘自由民主’,甚至还有‘屠龙术’;而在封建社会,宣扬的却是‘天地君亲师’。
一旦被那位高师发现她对君王没有敬畏之心,还提倡‘打土豪分田地’这等触犯世家利益的政策,被乱棍逐出师门都是轻的。
想得到世家名士的赞赏,她首先该做的,就是打断自己的脊梁骨。
或者将真实的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不管哪一种选择,都不是谢蕴想要的。
她可以读书。
但不是拜在某个人门下去读。
不被这个时代同化,是她作为现代卷狗最后的倔强。
谢蕴的坦白却让刘媣一怔:“……侍奉高师左右,难道不好吗?”
在古代,能长伴名师左右无疑是一项殊荣。
跟在老师身边越久,学到的也越多。
但谢蕴是个俗人。
也不介意向刘媣袒露自己的庸俗:“跟在名士身边读书,意味着我今后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能挣活养家,有多少读书人,是靠母亲和妻子做绣活熬坏眼才略有小成?对我来说,一家人吃饱穿暖、生活安乐,比什么都重要。”
“若只是钱财之事,谢郎无须担心。”
刘媣说着,眉头也舒展:“你既喊我一声姐姐,又帮我如此大忙,即使将来你我和离,我也愿意资助你读书。”
无奈她碰上的是一条咸鱼。
谢蕴已经躺平,就不准备再仰卧起坐。
姜氏见女儿追着谢蕴下马车,才意识到自己行事的不妥之处——她好像没问女婿想不想去陈留。
待女儿回来,姜氏也开口:“可是大郎不愿去陈留?”
“阿娘,”刘媣握住母亲微凉的右手,“等我们回去北海郡,我想将文县的庄子转到谢郎名下。”
姜氏亦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当下就听懂女儿的话中意:“是我疏忽了,珩阳城破,他与孤母带着俩仆人一路逃难,已无恒产,想必身上钱银也是不多的。”
她既将女儿嫁与谢蕴,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家人流落街头。
“不必去文县。”姜氏添置的嫁妆里,最不缺的就是宅子:“就将营陵那间三进三出的宅子给他们住吧。”
“至于房契,回头交给大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