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三哥的男子,二十岁上下,一身半旧的短打衫,他握着串了两只斑鸠的树枝,正坐在几人之中,闻言,掀眸看向小个子:“都瞧清楚了?”
矮小男子蹲过来,一边用火烤手一边继续道:“那黄口小儿不过十一二三,身边只有一老仆、还有一肥汉,又有女眷三人,与二姐所述并无出入。”
“可有瞧见他的弓?”
“不曾!”
矮小男子回忆:“被他随身携带的,是一把豁口的菜刀。”
话音才落,边上传来一声婴孩的咿呀学语。
李秀娘搂着八月大的儿子,听了弟弟与几个同乡的筹谋,想说点什么,可当她瞧见弟弟脚边那几小袋粮食,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若不是弟弟,她和儿子早就死了。
就像那些冯家人一般。
况且弟弟也说了,只是要粮还有马车,并无伤人之心。
可是……
他们真的会甘愿把东西交出来?
“要不,趁他们熟睡时动手!”有人低声提议。
“可二姐不是说,那黄口小儿箭术出众,不惧白天黑夜,我等夜袭,稍有不慎就会落到那些骑兵的下场!”
“他再厉害也就一人,难道还能同时抵挡我等四人的出手?!”
一时间,争执不下。
几人不由得去看一直未出声的李珙。
火光摇曳中,李珙将手中烤好的斑鸠递给了矮小男子,他的声线,一如他此刻的面色,阴晴未明:“送去给后头的吴四,顺便替我问问他,可愿与我再屠一人?”
一夜无事。
翌日整装待发的队伍,与前头两日并无两样。
上杨村的妇孺忙着将铺盖与瓦罐装回板车,动作利落干净,当她们腾出手,不忘揍一下调皮孩子,所有人,并未因粮食被抢就萎靡不振。
谢蕴看过他们,确认可以正常赶路,这才返回马车旁。
在生与死的问题面前,情绪显然是最无用的东西。
有刘蟾在哑奴身旁帮着指路,谢蕴不需要再绞尽脑汁辨方向,干脆放慢脚步,与这群或推车或挎着行囊背孩子的村民同行。
遇到道路坑洼处,顺道出手帮着推一把车。
江主任对她的雷锋举动未曾多言,俨然是默许了她管这些闲事,这让谢蕴不由得怀疑,是那袋粟米融化了江主任那颗冷硬不羁的钢铁心。
毕竟她打小熟悉的江主任,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
昨夜江主任带着哑奴去村民的歇脚地,便让她感到意外;今日的江主任,待人接物,更是如同春天般温暖。
这样的江主任,多少让人不适应。
倒像是原先的江箬娘。
所以,中途休整的时候,谢蕴问了出来:“妈,你真是我亲妈?”
江箬转头,瞅向蹲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见她贼眉鼠眼的,不由得冷笑:“前日谢小义士换爹,怎么,今天又想换妈了?”
“……”不愧是外科一把刀啊!
这一张嘴气势就上来了。
“都怪这太阳。”谢蕴当即甩锅,“把您整个人照得闪闪发光,乍一眼,有些不敢认。”
然而,江主任是那种肯吃彩虹屁的人吗?
当然不是。
因为自己不恰当的发言,谢蕴被剥夺喝矿泉水的权利。
渴了?
江主任说,自个儿打水去!
谢蕴:(??v?v??)
年轻人,总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点代价!
谢蕴抱着大肚子瓦罐,在河边取了些干净的水,正准备回去,身侧那片长草丛中,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几乎是她生出警戒的同时,两道矫健的身影钻出草丛,一左一右,一高一矮,就那么朝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