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越是安静,平淡。
张平的心里,就越是没谱。
昨日,是他和李斯第一次接触,一个口风很紧,又很狡猾的人。
如果要让张平形容李斯给他的印象,大概就是毒蛇了。
被盯上之后,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李斯狠狠地咬上一口。
张平心里想着,便已经出了接待李斯的那座宫殿,正要往韩王的寝宫去。
韩王然突然从墙角的后面跳了出来,他拉着张平回到墙角躲好,紧张兮兮地问道:“那个李斯怎么说?是不是来催促寡人,逼迫寡人出兵协助秦国攻打赵国的?”
张平把手搭在老韩王的手上,两个鬓角花白的老人家,各有各的为难之处,张平强撑着内心的煎熬,给韩王吃下一颗定心丸,道:“秦使什么都没说,只是来找大王聊聊天,回忆一下两国的旧事。”
“他是闲得没事干了吧?”
韩王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的迷茫,带着抱怨发牢骚道:“张相信了,寡人不信,他秦使能有这么好,寡人也不会被逼得在自家王宫不敢露面!”
李斯的话,没人会信。
然而,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不去会发生什么的问题。
等到韩王见了李斯,得知了他此来的意图。
不论对韩国来说是好是坏,总比像现在这样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若对韩国来说是好,那么也能安心。
若对韩国来说是坏,那么也能提前做出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困境。
而不是一味躲避,等到事情发生了,命运已被他人决定,才知道是好是坏。
张平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出身张家,五代韩相,他也没有办法,就算再难,也只能哄着韩王,“大王不妨去看一看,或许能够从秦使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总好过我们现在一无所知,在这里猜测。”
“寡人不想看见他。”
韩王然脚下生根,一动不动,既委屈又怨恨,“寡人是王,在他面前却没有一点儿尊严,得不到任何的尊重,甚至还要送上笑脸,这哪里还是接待外使的王,明明是个接客的娼女。”
韩王能够想说就说,发心中的牢骚。
张平不能,是出身就决定了责任,也是他给自己设下的囚笼。
撑起韩国的重担,让韩国在列国之间左右逢源,得以延续,再苦再难,他也必须这么做。
“太子抓了楚人,封了楚国馆舍,大王不去见秦使,等到楚国来攻,韩国就只能把太子交出去平息楚王怒火了。”
韩安抓捕楚人的事情,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现在整个新郑都知道了。
张平就算是不提起来,韩王也知道了。
只是他这一说,让韩王更加生气。
“寡人是让他去找秦国使团走丢的人,然后原原本本地送回驿馆,他居然直接查封了楚国馆舍,还和楚人大打出手,死伤不少”
“李斯仗着秦国逼寡人,太子也敢逼我,他这是要把寡人逼死,早点坐上王位。”
韩王然气愤不已道:“到时候楚国来攻,寡人就把他交出去,让楚王好好出口恶气。寡人无兵无地,就是儿子多,太子这个儿子,寡人就当从来没有过!”
“大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气话?”
“事情已经发生了,韩国已然得罪楚国。当务之急不是处置太子,平息楚国怒火,而是要与秦国搞好关系,同时释放楚人,避免两国关系继续恶化。”
“只有这样,才能够保住祖宗基业。”
韩王要怎么处置太子,那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张平身为外人,不会插手。
但是,作为韩国丞相,他必须劝说韩王做正确的事,而不是因为几句气话,给韩国带来无法承受的灾难。
“寡人不想看见李斯,烦!等那不争气的太子到了楚国,同样能够保全韩国。”韩王依旧执拗。
平日里,他是无忧无虑,享受生活的王。
见秦国使者的时候,他是弱小国主,可怜且无助。
背对秦国使者的时候,他又是影响巨大,绝不向秦国低头的嘴强王者。
张平深知自己的王,是个什么样子,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韩王行将踏错,将韩国带上不归路。
要看劝说无效,张平只要另辟行径,激将道:“大王在做此事之前,请杀掉秦国使团!”
方才,韩王还豪情壮志,慷慨激烈,刹那间整个人的气势被全部抽空,瞳孔震惊地看着张平,既陌生,又恐惧,不敢相信地问道:“丞相,你魔怔了?杀掉使团的人,秦军十日之内就能攻破新郑,寡人和你都要跪在秦王面前苟且偷生。”
“不是我魔怔了,是大王魔怔了。”
张平回道。
“太子带人找到了秦国副使的兄长,对秦国副使来说,是一份不大不小的人情,大王若是将太子送去楚国问罪,秦国副使便能以此作为借口,禀奏秦王发兵灭韩。”
“既然进退都是灭韩,不如拉上秦国使团,为韩国陪葬。”
韩王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