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是一命抵一命。
他心里或许没有长公主,却以命偿还对她的亏欠。
见她久久不语,燕长青垂眸,看着她问:“夫人,这是不信我?”
他举起右手并拢两指,沉声道:“我,燕长青,在此起誓。”
“他日大仇得报,这条性命交予夫人乐阳长公主处置。若违此誓,刀剑加身、乱箭射死。”
这里,不是把发誓当做吃饭喝水一样胡诌随意的现代。
他是武将,起这等誓言,不可谓不重。
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入秦瑶光心间。
“好。”
对上他的视线,她缓声道:“大将军既已立誓,我便信你。”
“不过,报仇?”
秦瑶光发问:“替谁报仇,又与我何干?”
“为了燕家满门,为了先帝。”
燕长青嗓音晦涩沉郁,这句话里裹挟着血与火的味道,仿佛从十年前穿越而来。
“父皇?”
秦瑶光这次是真的震惊。
燕家的血案,跟先帝又有什么关系?
燕长青微微颔首,道:“此时不方便细说。待我回京,再仔细说与夫人。”
至此,他已知晓秦瑶光并不会喝破他的行藏。
“那你今天为何来此?”
燕长青道:“为夫此来,只想问夫人一件事。”
“这些年,你可曾有信寄往边城?”
怎么,他倒是先发制人了?
秦瑶光把柳叶眉轻轻一挑,慢声反问:“我有没有寄信,你不清楚?”
旁的事她或许不知道。
但寄信,无论是原书剧情还是原主的记忆,都写得十分清楚:自从燕长青离京后,原主以一天一封的频率,给他寄信。
哪怕他在路上不能按时收到,她也没有间断过。
但燕长青从来就没有回过一封信。
不,十年前,没有任何只言片语,只有在送年节礼回京时,让亲卫所捎带的口信。
这也是为什么,原主会受到肖氏母女挑拨、对伯远侯夫人言听计从的重要原因。
她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燕长青来问她,有没有写信?
见她的反应,燕长青便明白过来,道:“我也写信给夫人,你可收到?”
秦瑶光摇头。
她心里渐渐明白过来,迟疑了片刻后问:“你是说,有人刻意截了你我的书信,让我们生出罅隙?”
在这个没有互联网的古代,车马很慢、书信很慢。
边关和京城,相距几千里。
一旦阻断通讯,在不能沟通的情况下,所有的误会就从阴暗处滋生。
不信任、猜疑、暴虐。
原来,造成长公主悲剧的,不只是燕长青。
秦瑶光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不只是书里她所看见的那一层,还有更深层次的逻辑,在推动着人物命运的轨迹。
“是的。”
听他承认,秦瑶光心头一动,问道:“是谁,谁在中间捣鬼?”
“世家、勋贵,”燕长青道,“他们都逃不了干系。”
燕长青黑眸幽深,询问道:“夫人,你可信我?”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秦瑶光反问。
她的态度,让燕长青拿不准她的真实想法,索性放开顾虑,将当年之事徐徐道来。
他嗓音清澈,述说的却是那鲜血淋漓的残酷真相。
有一种奇特的违和感。
“我想,你既然让呼延进问我老四的名字,就是对她的身世有所猜疑,对吧?”
“并非我不告诉你,是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才能保住他们身上的秘密。”
燕长青道:“所以,我今天来了,亲口告诉你。”
“好。”
秦瑶光问:“那你告诉我,老大和老四,究竟是何人血脉?”
“你该知道,当年,我燕家满门殉国。”
哪怕过了十年,燕长青提起此事,声音颤抖,语气中仍有着压抑不住的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