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悲闻言身子一僵,她知道天渡城有条铁律,城内不准厮杀,更何况还是连杀一百七十三人!
这件事无疑会引起天渡城和天剑盟的对立,一个是天下第一城,南北两座王朝都要给上三分薄面。一个是现如今的正道魁首,代表着所有名门正派的颜面,一旦爆发冲突,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裴悲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一点没变,只图一时痛快,却没想过这么做会有何后果。当初的一条人命现在更是变成了一百多条,还连累了整个天剑盟,哪怕她极力想压制自己的情绪,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朱阁感受到了女子的悲伤,知道时候差不多了,正要开口说出真相,却不想女子突然抽出棺中长剑,眼看就要抹脖子。
朱阁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拾起地上一枚石子,屈指一弹,将她配剑打落,怒斥道:
“你这疯女人,除了杀别人和杀自己外,还能干点别的事吗?”
女子笑容凄美,直直躺入棺内,望着漫天星辰,轻声说道:
“我不能让天剑盟落下口舌,我裴家三代统御正道百年,行事光明磊落,受万人敬仰。这一世的英明不能毁在我的手上,只有我死了,裴家的颜面才能保存,天剑盟的威严才不会受损。”
朱阁愣在原地,气的咬牙切齿。
“什么狗屁颜面,难道比自己的亲闺女都重要吗?”
裴悲没有回答,脑海中是那个始终不苟言笑的女人,高贵、优雅,仿佛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影响不了她的心神。她希望将自己变得和她一样,能够承担起天剑盟的未来。而裴悲也努力尝试去做了,十八年如一日,刻苦练剑,可是她还是办不到,无论她如何压制自己的情感,到最后都还是会爆发出来。她不是那个女人,无法做到她那般心如止水。
或许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女子的话反而多了起来,卸下伪装,她问少年:“你有朋友吗?”
朱阁想了想,说道:“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十岁前我以为镇上的孩子都是我的朋友,直到他们邀请我玩了一个叫‘踢球’的游戏后,我才发现朋友其实并非越多越好。”
“为什么?”女子好奇道。
“因为他们每次都让我当那个‘球’,人多踢得就特别疼。”
棺木中蓦然传来一声轻笑,清脆悦耳,朱阁觉得她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可惜隔着棺木看不见。
裴悲叹息道:“我没有朋友,从小母亲就告诉我弱小的朋友只会成为累赘。他们会仗着我天剑盟的身份在外面耀武扬威,会惹很多麻烦,会抹黑天剑盟的声誉。所以我只需要剑,只有它不会背叛我,也不会欺骗我。记忆里家中那栋摆放剑谱的阁楼就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从出生起,我就被家人要求呆在那里,积蓄剑意,磨砺剑心,直到成年他们才肯放我出来。这也是我第一次闯荡江湖,没想到我这柄‘剑’运气会这么差,刚出鞘就折了。”
朱阁沉默低着头,静静听着。他算是知道她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了,从小到大都与剑为伴,也不和人接触,更没同龄人陪伴,完完全全地被家里人当成一件‘兵器’在培养。可人不是真的‘兵器’,她有自己的情感,压制的越久,最后爆发时就会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