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轻声说道:“太宗皇帝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他的一切荣耀全部由他自己争取来的,没有人能够压住他,没有人能够夺走他的光彩,所以他永远都不会有什么遗憾。”
“或许唯一的遗憾,也仅仅是没有完成心心念念的泰山封禅……”
袁天罡说道:“可我觉得这并非遗憾。”
裴淳安皱眉,问道:“那是什么?”
“我觉得这是泰山的遗憾。”
袁天罡忽然像是释怀一般,笑着说道:“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泰山终归是泰山,太宗终究是大唐的奠基人,他的遗憾,终归只是过眼云烟。”
他看着裴淳安,迟疑了一下,缓缓问道:“你觉得太宗的遗憾是什么?”
听见袁天罡主动询问自己,裴淳安猛灌了一口酒,然后说道:“太宗的遗憾,应该是走出了太原城!”
太原!
李渊起兵反隋的地方。
如果没有造反,或许李世民终究不会走上玄武门之变。
兄恭弟睦,父慈子孝。
那样的结局,谁能预料?
又是一口酒入腹,裴淳安缓缓说道:“天下太大了,可就是因为太大,才总有人想要去征服它,甚至不择手段……”
裴淳安说不下去了,他看着远处的天空,忽然笑了。
袁天罡看着裴淳安,问道:“你笑什么?”
裴淳安笑道:“我觉得或许人活着始终都会有遗憾。”
“换作三十年前,你要是说出关于太宗皇帝这番言论,我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杀了你。”
袁天罡随手抓起地上的一坛酒,对着嘴巴灌了一口。
烈酒入体,虽酒香四溢,但却没有了酒味。
没有知己,便少了许多趣味。
风荡荡悠悠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他们两个人坐在城楼处,各自饮酒,像是多年不见的酒友,却又完全不像是朋友。
酒入愁肠,便生离愁。
风景好,人却难免寂寥。
天光越来越暗,日落西山,晚霞满天,将整座长安城笼罩在火红色当中。
依旧无言,但却不再寂寞。
两个人似乎想要喝得酩酊大醉。
醉梦一场,或许比清醒要快乐。
风依旧喧嚣,人依旧寡言。
星光点缀,月儿高悬。
夜已深沉,街巷间静悄悄的,偶尔几声猫叫和狗吠传来。
良久,裴淳安突然放下酒坛,擦了擦嘴唇,淡淡说道:“这次回来,你是想做袁天罡,还是继续做不良帅?”
沉默。
依旧是沉默。
许久之后,袁天罡淡淡说道:“不做袁天罡,不做不良帅。”
裴淳安微怔,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问道:“为何?”
袁天罡看着他,目光微微闪烁,随后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扔给了他,淡淡说道:“送你一个东西。”
裴淳安接过锦囊,打量几眼之后,疑惑说道:“什么东西?”
袁天罡摇头说道:“不知道,他留给你的。”
听见是李淳风留给自己的锦囊,裴淳安心里顿时涌现出很奇怪的感受。
他把锦囊收好,端起地上的酒坛,仰脖又灌了几口,然后说道:“你真的决定不做不良帅了?”
袁天罡平静答道:“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
裴淳安愣了一瞬,然后笑道:“是啊,这确实是我希望的。”
袁天罡伸出手掌,说道:“把令牌给我。”
裴淳安微微迟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那枚天暗星的令牌递了过去。
袁天罡接过令牌,看也没看直接揣入怀里,然后站起身,领先裴淳安一个身位,居高临下的说道:“你做的事情我已经看过了,你确实有资格成为不良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