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芬忒一通胸有成竹的发言,欧可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
芬忒乐呵呵地微笑感慨道:
“哎呀,真是没想到,你们穷尽一切办法想要在那个遗物空间里面把我们逼入绝路,结果最后却是等来了一个屠夫猎人~”
“原本以为他早就抛下我们不管了,现在看来,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的叫人讨厌呢~”
“我们那边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被他一起送过来了~”
“嘿嘿嘿”
“沫沫,今天,你是命中注定要回到我的身边啊!”
欧可继续一言不发。
“”
芬忒的视线瞥了一眼天地尽头处的主战场,随即又以温柔的语气对欧可安抚起来:
“但是,你也没必要摆出这副表情。”
“因为你现在就不应该回去。”
“看看吧,矗立在远方的那一片漆黑雾墙,规模庞大得仿佛要吞食天地一样,说明里面至少同时存在着上千头深渊母巢!”
“事到如今,你们的猎人部队已经被深渊大军彻底包围了。”
“如此级别,如此数量的敌人,至少也要上万名大师猎人才能够应付!”
“但是,你们奥灵猎团又哪里来的这么多五重梦境战力呢?倘若把教会的那些骑士一起带过来倒还好说,可是傲慢的你们却又没有这么做!”
“所以,沫沫,哪怕我真的放你离开,你现在回去也只会是白白送死而已!”
听到这里,欧可突然语气冷淡地开口道:
“我们那边可不止有大师猎人啊。”
芬忒表情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想说,你们那边还有极猎坐阵?”
“呵呵呵!别做白日梦啦!他们强归强,但是有我们的院长来负责收拾!”
“你对于院长的强大根本一无所知!”
“他原本就是最早一批的极猎!如今更是掌控了半神的力量!当代的这些‘年轻’极猎,无论来多少都不可能战胜他!”
“更何况,院长的背后还有深渊帮忙!”
“而你们那边的几个极猎呀,现在指不定都已经被院长全部杀完啦!”
“哈哈哈哈哈——————!”
芬忒仰天狂笑,苍老而嘶哑的笑声在天空之中久久回荡,听起来是那么的聒噪,那么的刺耳。
由于欧可此前已经从耶尘那里得知了欢愉剧院院长的过去身份,所以对于芬忒的这番坦白,欧可的表情并没有显得怎么惊讶。
芬忒逐渐收敛笑声,再是对欧可下达了命令一般的需求。
“所以,沫沫啊”
“事到如今,你已经完全没有其他选择了,赶紧放弃抵抗,乖乖过来!”
“尽管放心吧!就算你的那群同事会被大卸八块,我芬忒也还是会保住你的!”
“谁叫我们是情比金坚的母女呢!”
“任何人都无法抹灭这段亲情!”
“哪怕你被欧琳那个婊子掳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猎团的洗脑与利用,我的内心还是一直把你当做最宝贵的女儿呀!”
欧可闻言,表情一变,当即低垂脑袋,面部蒙上了一层黯淡的阴影。
“什么洗脑什么利用”
“无论是欢愉剧院还是甜蜜之家”
“这种龌蹉的手段难道不正是你们那边的惯用伎俩吗”
芬忒歪了歪脑袋,语气悠哉地回应道:
“你在那里嘀嘀咕咕个什么劲呢?”
“啊,我明白了”
“你现在还是没办法想起以前的记忆,所以也听不懂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对不对?”
“不过,没关系,沫沫,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之后自然会将一切的来龙去脉全部给你解释清楚的。”
“从你还是我怀里的一名襁褓婴儿开始直到你逐渐长大成为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最后到你被那个恩将仇报的女人渣拐骗掳走为止”
“你过去在甜蜜之家所度过的所有幸福时光,我未来会将它们一个不落地全部告诉你的。”
“所以,相信我,沫沫。”
“只需要那么一些耐心,以及那么一些时间”
“你最终肯定就能够将这些记忆通通回想起来的。”
“毕竟”
“我们可是家人啊!”
“而家人之间的联系,永远不会被遗”
然而,正当芬忒神态激动地说到这里,其饱含情感的话语却是瞬间遭到了欧可的打断。
“吵死了啊——————————————————!”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终究是跟随着压抑许久的怒气,从樱发猎人的口中爆发而出,随之瞬间响彻了整一片寂寥的天地。
于是,芬忒表情当场怔住,原本激昂的发言也由此迎来了终止。
再然后,只见欧可举起白皙的手掌,用力捂住自己朝下的面部,再是以低沉的语气缓缓发言道:
“一直在那里自以为是地自说自话就像鸭子一样叫个不停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妈妈”
“和以前相比你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称呼,芬忒瞳孔骤扩,神情剧变,整幅苍老的脸庞顿时止不住地跳动了起来。
“嗯!?”
“你、你”
“你刚才叫我什么——————!?”
欧可一边以手掌揉搓着面部,一边以心累的语气做出回应:
“妈妈啊。”
“这难道不就是你最想听见的称呼吗?”
“就像是以前那样,所有小孩子和大孩子不都是这么叫你的么?”
芬忒听罢,表情再度大吃一惊,整条躯体就像是遭受雷劈一般,当即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以前”
“对对!”
“你说得没错!”
紧接着,裁缝小丑的面部表情便是由惊讶迅速转变成了狂喜。
“沫沫,当年的你,正是小孩子群体当中,年纪最小,天赋最高的那一个呀!”
“我们那座美满的甜蜜之家!我们一起共度的幸福生活!”
“你现在,莫非,已经把这一切全部想起来了——————!?”
然而,面对芬忒激动到了结巴的高声质问,欧可却是抬起自己冷漠的面容,再是以冷冰的口吻缓缓回答道:
“不。”
“事实上”
“我从最开始就没有忘记这一切。”
“一直以来都记得清清楚楚。”
标记。
“我从最开始就没有忘记这一切。”
“自始至终”
“都记得清清楚楚。”
欧可的这番言语就如同一记突如其来的重锤,狠狠敲打在了芬忒的心头,使得她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
“”
随后,经历了将近十秒的沉默,芬忒就像是患了老年痴呆症的老人,语气干巴巴地提问起来:
“唉?”
“沫、沫沫”
“你你刚才说什么?”
欧可表情不耐烦地回应道:
“唉,年纪大了,就连耳朵也听不清楚了么?”
“那么我最后再重复一遍。”
“打从欧琳当初把我带到圣光净土的时候开始直到我今天再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为止”
“十多年以来,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忘记过甜蜜之家。”
“比伯图姆、贝塔莎、妮古拉、瑞霖、福伊莱、帕里哈梅”
“还有当时那些和我同龄的小孩子”
“我记得所有人。”
“当然,也包括你。”
听到这里,芬忒的表情彻底变得目瞪口呆,大脑随之陷入一片错愕的空白。
“沫沫先前之所以会对自己使尽各种诱骗与暗算,每一次攻击都是奔着自己要害而来,只不过是因为遭到了猎团的洗脑,忘记了过去的记忆,所以才会把自己误解为谎话连篇的死敌,完全没有信任自己的打算”
芬忒原先是这么以为的。
结果,伴随着欧可现在的主动坦白,芬忒这才赫然醒悟,原来一切不过只是自己单方面的臆想!
欧可根本就没有丧失记忆!
她还记得甜蜜之家!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的家人!
她还记得芬忒这位教她带她的养母!
打从双方见面的最初时刻,欧可就已经认出了芬忒的身份!
原来,从头到尾,欧可只不过是一直保持沉默而已!
于是,总算弄清楚事情真相的芬忒,情绪当即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动摇。
她的眼角开始疯狂抽搐。
她的五官再次拧作一团。
她的呼吸迅速变得粗重,变得急促,宛如野兽的低吟一般刺耳吓人!
“你你”
“你明明记得过去的事情。”
“你明明记得自己的本名!”
“你明明记得我是谁——————!”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和我浪费这么多时间,为什么不在最开始就乖乖听我的话——————————————————!?”
芬忒嘶哑而尖锐的质问之声瞬间响彻天际。
听上去是那么的震惊不解,同时却又那么的怒不可遏。
然而,面对情绪近乎暴走的裁缝小丑,樱发猎人依旧保持着原来冷冰冰的态度。
“正是因为记得这一切,所以我才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的对立面。”
听到欧可这记斩钉截铁的回答,芬忒整个人又一次哑然失色。
“”
欧可无视了芬忒的表情,继续袒露着自己的心声。
“在甜蜜之家生活的日子,就算我想忘也忘不了”
“对于我来说,它就像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充满了恐惧,充满了绝望,充满了病态”
“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每当想起这段记忆,我都会在生理上感到不适。”
“所以,请你不要再以‘家人’又或者‘母亲’在我的面前自居了”
“因为它们实在让我恶心得想吐。”
芬忒听到这里,脸庞当即暴起了成百上千根青筋,整个人瞬间勃然大怒起来。
“沫沫——————!”
“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芬忒开始张牙舞爪地怒吼咆哮。
“从你还是一名婴孩的时候!我!芬忒!就开始抱你!喂你!教你!养你!”
“我明明为你们这群孩子搭建了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甜蜜之家!”
“我明明为你们这群孩子的成长与幸福夜以继日地付出了这么多心血!”
“你的骨骼、血肉、知识、头脑、力量、技术!你曾经拥有的一切价值!全部都是我赋予的!全部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啊——————!”
“我明明这么含辛茹苦地把你养育长大,把自己能够提供的一切全都给了你”
“结果,现在你反倒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我?”
“恶心?”
“你、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狼心狗肺的话?”
“如果我不是你的母亲,又哪里有必要为你付出什么多啊——————————————————!?”
双目血红的芬忒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很快就感觉喉咙发痒,一张嘴就喷出几口鲜血,明显是被欧可的发言给活生生气出了内伤。
“咳、咳咳!”
芬忒一边强行止住咳嗽,一边努力平复情绪,再是神色又悲又愤地沉吟道:
“我芬忒,这一辈子,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委屈过”
然而,下一秒,她的耳畔却是再次收到了一份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
芬忒抬起自己那对血丝暴胀的双眼,直勾勾瞪向欧可那张平静的面庞。
“什.么.不?”
面对芬忒犹如恶鬼一般的视线,欧可面不改色地缓缓发言道:
“诚然,你给了我很多,教会我很多”
“但是有那么一种东西,明明是最重要的,明明是最基础的,对你来说想要提供也根本是毫无难度的”
“然而,你却从来没有给过我,过去基本没有让我感受到它的存在。”
说到这里,欧可深吸一口气,终究是给出了答案。
“那便是安全感。”
芬忒听完,双眼睁大,嘴巴干张,瞬间默然。
“你日夜传授我们战斗的本领,每天都表现得那么慈祥和蔼”
“可是,你却又一次次把我们送去和那些嗜血的野兽进行厮杀搏斗。”
“赢了的小孩子,才有资格和你继续生活。”
“然而,那些输了的小孩子呢?”
“他们只会在笼子里变成那些野兽的粮食,然后被怪物们活生生地咬断脖颈,撕裂胸膛,吸干血液和骨髓,最终惨死于绝望之中”
“而完全有能力挽救这一切的你,总是在笼外静静观望着一切发生。”
“更让人感到荒唐的是”
“每一次的事后,你甚至还要我们这些存活者露出微笑,在餐桌上为那些孩子的死亡表示热烈的庆祝”
“一直如此”
“向来如此。”
“真是让人感到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