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来的是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都穿着病号服,身形看着还算匀称,模样也不难看,中规中矩的长相,就是印堂处隐隐都散发着黑气,这一看就是短命相。
更邪门的是,人身上的三把火,肩头的两把亮着,可就头顶的那把火灭了。
陈刚也看出来了,小声问我:“哎,浩子,他俩头顶的灯咋灭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你知道人身上有三把火,那你知道这三把火都是什么火吗?”
陈刚转了转眼珠,迷茫的摇了摇头,“还真没听过!”
“头顶那把火叫神明庇佑之火,两肩的才是自身的阳火。他俩头顶的灯灭了,证明他俩应该是干了天怒人怨的事儿,触怒了神明,不愿意再庇佑他俩了!”我淡淡解释中,俩人已经来到了我身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俩人一边一个抱住我两条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大师啊,求求你救救我俩,放心,钱不是问题,该给老仙儿供奉多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的!”
这时楚凤霞走到了俩人跟前,一边一个往起薅他俩的膀子,“小三儿,小四儿,你俩这是干啥?挺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样吗?赶紧起来!发生啥事儿了,你们说清楚,别哭叽尿嚎的,也不怕让人笑话!”
我这才知道这俩男人是谁,原来就是一直耳闻,却从未露面的楚小三和楚小四,难怪会失去神明护佑了。
我不知道他俩名字,暂时就用他们排行代替了。
她姑娘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有点兴灾乐祸的凑到了她耳朵边说道:“我三舅和我老舅不是昏倒了吗?这一检查身体就查出事儿来了,我三舅脑袋里长了个瘤,现在还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呢。”
说着,她又指了指个子稍矮的那个男人,“我老舅,听说心脏出了啥问题,反正也挺严重的,大夫说要支架了,光手术费至少得这个数!”
姑娘一边用两手比出个十字,一边讥诮的冷扫了两个男人一眼,那小表情要多恶意有多恶意,一点儿看不出伤心难过来。
楚凤霞大概也对自个姑娘的这个表情不太满意,拧着眉头瞪了她一眼,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未呵斥她。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亲闺女面对亲娘舅逢此大难能如此冷漠…
不,确切点说都不能用冷漠来形容了,而是有点儿大块人心的酣畅感,照理来说,楚凤霞这个当妈的怎么也该象征性的呲哒两句,可她却并没什么责怪的意思。
难不成又是个惯孩子的妈?
可看着姑娘也不像是个熊孩子啊,就是对楚凤霞这边的兄弟都满满的恶意。
楚小三和楚小四还在抱我大腿呢,我也没再多合计,而是冲着俩人无奈的一摊手,“你俩得的都是实病,我也没招啊,医院让咋治咋治呗,你俩找我有啥用?”
对于不孝子孙,我向来没什么好感,能耐着性子和他们说两句话,也是因为他俩抱我大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楚小三哭哭啼啼的说:“大师,你就别瞒我们了,我们都知道了,是我家冲了红黄煞,我们才得了这要命的病的,求求你,给我们看看吧,钱真的不是问题,我出…我出…”
他眨巴着小眼睛叽哩咕噜乱转,最后狠狠一咬牙,好像大出血了似的,“一千,一千咋样?”
“我也出一千!”楚小四急忙接口。
我挠了挠眉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俩,“一千很值钱吗?就这还得咬牙切齿的才能拿得出来?”
讲真,我倒是不在乎他那俩糟钱儿,去我堂口看事儿的,压一块钱的我都不嫌少,一千这个价格也算是中规中矩。
这不是看这俩孙子不顺眼吗?所以就想挤兑挤兑他俩。
要单冲他俩,给我十万八万我都不给他整,这就是看在楚凤霞和楚威的面上了。
毕竟当时冯小瓶上香的时候我家老仙儿接了,那这事儿我就得管到底,善始善终嘛!
“那…那你想要多少?”楚小三撇了撇嘴,明显对我的“财迷”样已经很不屑了。
“这个数!”我比出了一根手指。
“一万?”楚小三怪叫一声,扑楞一下就站起来了,指着我的鼻子怪叫:“你咋不去抢呢?有一万我就在医院治了呗?还用得着求你?”
呵呵…
真是管钱叫爸爸的主!
都危及生命了,还在乎那仨瓜儿俩枣儿呢!
就这种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活浪费人民币,活该他俩得这么个下场。
我漫不经心的端起肩膀,斜睨着他,掷地有声的说道:“我说的是一百万!”
其实他俩的病是实病不假,但也跟冲红黄两煞还有失去神明庇佑之火有关,也不是不能整。
先把冲的煞化解了,再重新点亮神明庇佑的灯,就算说不能直接帮他们把实病给治好了,至少也不会再继续恶化了。
但不认不识的,我凭啥帮他俩啊?
重点头顶那盏灯可是个大活儿,费大劲了,还得他俩配合,今后积德行善,不能错踏一步。
如若再犯恶,过失可就算到我头上了,因为是我做的他们担保人,就有义务监督他们的行为,我凭啥替他们担这么大风险?
更何况这俩孙子也不是啥好鸟,帮他们是助恶抑善呢,和我堂子的初衷就不符,我更不会帮他们除灾祛厄了,把红黄两煞解决完就算万事大吉。
这也是我开口就要了天价的原因。
“卧槽!”这回连楚小四都站起来了,一起来就是句国骂,“你们的心也太黑了吧?老子不用你们看了行吧?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会看事儿!”
话落,兄弟俩就扬长而去,对于冯小瓶和楚威的死活根本连问都没问,可见这心有多狠了。
这边的事儿处理完了,我和陈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堂子。
至于楚家的红黄两煞,我相信楚小三和楚小四会乖乖就范的。
因为没有哪个懂行的人愿意接他俩的事儿,除非做好被神明怪罪的准备,最后没辙他们只能配合把事儿给办了。
只是一回到店里,我就感觉到莫名的一股冷意袭来,本能的我就朝堂单看了过去,却见堂单之上原本写着灰填海名字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的心脏当时就是一阵巨颤,感觉两条腿都不好使了,栽栽楞楞的扑到了桌案之前,抬手在那块空白的地方来回描摹着,“谁干的?这是谁干的?给我出来!”
陈刚看我突然发毛殃愣了一下,随即就看到我在堂单上抹来抹去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也跟着我一起吼:“谁把灰爷的名字给抹了?赶紧出来!”
店里一共就五个人,老莫儿和和尚大清早就去小妮那儿报到了。
他家堂口接着个大活,可是堂上的老仙儿道行不够,正好让他俩把收服的那些鬼灰仙给他们家送去,壮大一下堂子,教主也得变更,挺麻烦的,所以俩人一块过去了。
前面我就说了,玉笙寒也出远门去收尾了,所以不存在人为抹去灰填海名字的事,那就是我家堂上老仙儿了。
我俩一吼,没把坐堂的仙家给吼出来,倒是把常云庆和红鸾给吼出来了。
常云庆面色凝重的来到我跟前,轻轻的拍了我肩膀两下,“小子,别喊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这不是仙家干的,而是天道使然!”
“什么天道使然?”我猛地转回身,目龇欲裂的瞪着他。
“就是说灰叔已经被天道给抹除了,所以关于他的一切就都消失了!世间再无灰填海,无人再念灰太爷!”常云庆虎目之中也泛起了泪光,凝视着我叹息:“小子,不要再痴心妄想能把灰叔给救回来了,那是连神都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