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凌云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江哲紧握莫蓉卿的手，江哲被他铜铃般的大眼睛盯得心里发毛，只得讪讪笑着松开了莫蓉卿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她，“蓉卿，你读读这个，就会相信我说的！”
莫蓉卿一脸疑惑地看了看他，低头打开手里写着“论持久战”的油印小册子。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从桌子上取过油灯点亮，就着昏黄的灯光看了起来，“论持久战？这是什么？”
“这是我党领导人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抗日战争研究会上的演讲，你好好看看，里面详细分析说明了抗日战争是持久战，而中国必将取得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江哲说得十分兴奋。
莫蓉卿非常认真地阅读着这本看似普通的小册子，很快就被里面精彩绝伦的论述所吸引，不知不觉竟读出了声，“兵民是胜利之本……武器是战争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战争的胜利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
莫蓉卿读完许久，仍然沉浸在《论持久战》所带来的无限震撼里，她合上书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朦胧的月色，曾如一潭死水般的内心，此刻却久久不能平静。
自从江哲赖在山上不走，何凌云心里就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江哲这次会把莫蓉卿从他身边带走，他不敢去想莫蓉卿如果真的离开会怎样？
自从去年带莫蓉卿到山上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已经习惯了有她在身边，他们在山上吵吵闹闹，在滕县一起经历了生死相依，又在九龙山上一起重新发展队伍……
可该来的总是会来，这天江哲当着他的面问莫蓉卿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北平的时候，何凌云简直目瞪口呆：不要脸，太不要脸了！厚颜无耻！何凌云在心里无声呐喊。
“回北平？”莫蓉卿闻言也颇为震惊，“为什么要回北平？北平如今已经沦陷到处都是日本人，我们回北平能做什么？”莫蓉卿心想：徐州已经失守，日军铁蹄继续南侵，眼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守住武汉以阻止日军南下吗？
江哲显然猜出了她心里所想，“蓉卿，并不是只有去正面阻击日军才是有意义的，战胜日本人注定是一场持久战，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为抗日贡献力量。这次凌云他们被编入的挺进纵队就准备趁敌后兵力空虚的大好时机，配合冀东发动抗日暴动，创建抗日根据地，开展游击战争。在敌人的大后方牵制住日军兵力，同样可以为正面战场的同志们争取时间。”
这下轮到何凌云不解了，不等莫蓉卿回答就急道：“那蓉卿可以随我一起去冀东，为什么要回北平？她杀过一个日本兵，那天晚上万一有人见过她怎么办？”
“你听我说完，蓉卿有她的优势，她是北平商会会长的女儿，这个身份有助于她掩护自己开展工作，日本人一般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抗日杀奸团也准备把行动重心转到北平，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在平津配合他们开展刺杀日军和汉奸卖国贼的行动。”
“抗日杀奸团？”莫蓉卿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江哲。“抗日杀奸团是平津的学生抗日组织，他们虽然都是十几岁的学生，但是都非常勇敢而且学识丰富，在没有武器的时候就利用化学知识自制炸弹，在天津炸毁了两架日本的公车，烧毁了中原公司和俄国老花园里的华北最大日本军需库。”
莫蓉卿听得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异常兴奋地说道：“太厉害了！哲哥哥，我也要加入他们，像他们一样去跟日本人战斗，我现在就跟你回北平！”
“不行！这样回去北平太危险了！北平现在形势那么严峻，军统局北平站的行动组都被日军镇压解散了，现在回去北平，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吗？”何凌云坚决反对莫蓉卿回北平，他眼含怒气瞪着江哲质问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眼下的中国，谁是安全的？哪里又是安全的？”江哲反问他。“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为什么就因为你们需要，她就要去北平？凭什么？凭什么要让她去冒险？”
莫蓉卿看着他们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心里一阵感慨：其实他们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已，跟抗日杀奸团的学生们一样，他们原也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
如果不是因为家国被贼寇铁蹄践踏，他们如今本该好好地在校园里读书，如果何大哥没有牺牲在滕县，凌云也还会是那个在哥哥庇护下长不大的孩子。而如今他们都满腔热血无惧无畏地投身报国，前赴后继牺牲在这片赤诚的土地上，甚至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凌云，我不需要保护！何大哥说过，如果每一个中国人都可以有能力保护自己，何愁不能把小日本子赶出中国！只要每一个中国人都武装起来，不再束手待毙，我们总有一天会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