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把冷荷卿送回冷家以后就急忙过来找莫蓉卿,晋笙打开门一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摔了门就回里间去了。
莫蓉卿正在收拾着碗筷,江哲就讪讪地站在一旁,一直等着她把碗筷洗刷完了坐在桌前拿起书看,才挨着她也在长凳坐下,凑过脑袋去看她的书。
两个人沉默着坐了好一会儿,江哲猛然拉过她捧着书的手,把一只怀表递到她手里,也不看她,垂着眼说道:“这只表你收着,夏天在南苑的时候,得亏口袋里装着这只表才捡回来一条命,如今你替我好好收着它,就是我的命在你这里。”
莫蓉卿看着手里的怀表呆呆地没有动,她其实还没有从他在战场上失踪半年到昨天突然出现在冷家的这一连串的变故里缓过来,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她虽然跟江哲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读书,几乎天天都在一处形影不离,如今已经长到十七岁,马上过了年就满十八岁了。
按说年纪已经不小了,也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了,可是没有家里大人给张罗,虽然江哲祖母在世的时候一直跟蓉卿母亲说把她许给江哲,可是两个人从来没有正式确定下关系。
去年莫蓉卿因着母亲病逝跟父亲争吵搬出冷家后,江哲更是在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无微不至地帮衬她,他们之间的情谊也从两小无猜变得微妙起来。
可那时莫蓉卿刚失去了母亲,又跟父亲断了关系,时时感觉孤苦无依、心里无限凄楚仿佛一团乱麻。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的心,北平城又起了战争,他匆忙去了前线,大半年都杳无音信。
现下他总算平安回来了,终于看到他安然无恙,她心里实在欢喜得紧。可她还没能好好地高兴一下,他却马上要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喜结良缘,她本就茫然的一颗心突然就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江哲见她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变戏法儿似的又拿出一个镯子戴到了她手腕上,莫蓉卿垂眸看了一眼腕上的羊脂白玉镯,知道那是他祖母给他的家传玉镯。
她小时候刚被接回北平城时,常常在江家跟他一处玩儿,江奶奶握着她因为从小做活略显粗糙的手,一脸慈爱地笑着说要把镯子先给她,好提前定下这个孙媳妇儿,那时候小小的人儿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我就喜欢蓉儿做我媳妇儿!”
想到这里,莫蓉卿便要把镯子脱下来还他。江哲握住她的手,目光里满是殷切的期望,“这镯子是奶奶留给我,要给未来的孙媳妇的,奶奶一直喜欢你。夏天的时候你说让我一定要好好的,我平安回来了。现下我把它戴在你手上,祈求你一生平安顺遂,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的。”
晋笙在里屋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冲出来伸着手直点到他脸上,“这算什么?你都要娶别人了,现在却又巴巴地来送姐姐这些不清不楚的东西,这是怎么个意思?你当我们稀罕你这些破玩意儿吗!”
江哲被晋笙问了个大红脸,他自知理亏,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庆幸蓉卿没有质问自己,因为他什么都不能解释,可又盼着她能相信自己。
晋笙推推搡搡地把江哲赶出门去,“你走吧!快走!别在这里惹姐姐伤心了!”江哲被推着不断后退,望着蓉卿急急喊着,“蓉卿!你要记着,不管什么时候,你一定要信我!”
江哲走后,莫蓉卿仔细看着手里的怀表,表的外面有个豌豆大的凹陷。不过里面没有打透,表面内侧刻着他们俩的名字,再打开下面嵌着她的一张上学时的入学照。
她呆呆看了好一会儿,也跟晋笙一样说道:“这算什么?”待要起身把它扔掉,却终究没有狠下心,细致地收到了母亲留下的妆匣里。
她摸着妆匣想起母亲临终前嘱咐她的话:“蓉儿,你记着……女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一定要靠自己,一个人好好活着,千万不能想着依靠别人,尤其男人……是最靠不住的!”
她想起她们在乡下时的日子虽然清苦,可她和母亲时时都是开心的,母亲在村里数一数二的能干,她会刺绣会做衣裳,还会种田。邻里的孩子们都穿过母亲做的衣裳,地里农忙的时候,大家也都会来帮忙。
后来她们被接到了城里,虽然日子过得衣食无忧,可是强势的二娘每每指桑骂槐。尤其生完弟弟以后,母亲的身体本就虚弱,加上每日里心情郁结,后来就病倒了,强拖着病体挺了这几年终究还是没有熬过去。
晋笙伸过来一只手搂着她的脖子,一只手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张开双臂用力地抱紧她,好像要给她无限的力量,半天才缓缓说道:“姐,你是不是又想娘了?”
莫蓉卿拉着他的手拍了拍,像娘当时叮嘱她一样叮嘱弟弟道:“晋笙,你要记着娘的话,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去学堂念书,男子汉先得有一身学问最为要紧。”
晋笙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看着姐姐一脸认真地说道:“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你不要难过了,就算没有哲哥哥,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