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马戏团娱乐公司的摄影棚里,秦澈和夏夜二人注视着箱子里堆积的变异种子。
“所以,你对它们有什么看法?”秦澈抱起双臂,打量着正在扭动的人参:“这些东西有没有培养的必要?”
对这种变异体的研究,并不属于秦澈掌握的知识范围内。
根据他这些年来的网上冲浪经验,以及现实中遭遇的状况来看,钢之城所处这个世界,不归牛顿和爱因斯坦这帮人管。而是自成一派,使用另外的一套体系。
正因如此,这里才会整天发生“无限增殖”、“不死之身”、“死而复生”、“尸体派对”之类的诡异情况。
——当然,现在秦澈已经习惯了。
“我看看。”
夏夜用细长的触手卷起雪白的人参,把它举到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玩意儿的秃顶。
她放下人参,拿起旁边的另外几个植物,被触手卷起的大葱惊恐的尖叫起来:“怪物,离我远点!”
夏夜检查了一下这些植物,小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ST1114,ST233,K4396三个蛋白,在细胞开始分裂的时候表现出与染色体结合,在这种基因表达之下,ST1114具有ST233专一性的甲基转移酶活性,缺失K4396的特征,主要表现为植物出现动物特性,用整个身体维持意识,有的还会说话。但他们表现出强烈的排他性,具体情况是……”
“能不能说的直白点?”秦澈叹了口气:“我是个丈育。”
“哦,就是说这些东西是动物和植物的结合体,但我们控制不了它们。”夏夜答。
“用拳头也不行?”秦澈注视着长触手的土豆。
“用什么都不行。”夏夜摇头:“虽然他们也会说人类语言,但我们说的话对他们来说就像放屁一样。只有被他们视为同一物种的存在,才能和他们正常交流。”
“呃。”
听着夏夜面露微笑说出“放屁”这种词,秦澈看了她一眼:“你变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夏夜放下手里尖叫的大葱:“你想和它们交流的话,需要一个表现出植物特征的中间人。我的建议是……”
“那个男人是吧?”秦澈咧嘴笑起来。
“就是那个男人。”夏夜点头。
秦澈拿起手机,拨通了阿彬的号码。
……
“别杀我……别杀我……”
铁锈带的一栋二层小楼里,坐在厕所门前的男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汗水与血液混在一起,从头顶沿着脸颊缓缓流下,被破迷彩服裹着的身体,随着呼吸剧烈颤抖着。
尽管全身的肌肉还在紧绷,但身中僵直型毒素的他,四肢已经失去知觉完全无法移动,整个人变成待宰的羔羊,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肌肉扭曲,表情里满是恐惧。
“求你了,别杀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他不停的求饶。
他曾经是暗黑娱乐的一名经纪人,后来突然厌倦了上班,带着公司里的钱跑路了,连总裁的私房钱都没放过。
他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只过了不到两天就被找到。
曾经在刺客社区雇过杀手的他,在看到刺客容貌的那一刻,心中顿时笼罩上一层浓郁的绝望:
——是传说中的“植物人刺客”。
只要是登录过刺客社区的用户,都对这位永远排名第一的刺客印象深刻。
此人的任务完成度高达百分之百,只要被他盯上的目标,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植物人刺客像是穿了光学迷彩斗篷,身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只留下模糊不清的浅绿色轮廓。
“别杀我,我把钱都给你,雇你去把暗黑娱乐的老总干掉!”
瑟瑟发抖的经纪人,还在继续谈条件:“那个叫什么来着……中途更改契约,对对对,跳反!现在我才是你的雇主……”
他的话还没说完,半透明的人形轮廓突然出现在面前,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嘘……”
经纪人吓得不敢出声。
接着,他听到植物人刺客身上响起震动的声音。
半透明的刺客摸出绿色外壳的手机,语调异常的低沉:“任务已经完成……”
听到这话,经纪人的心顿时来了个透心凉。
就在他考虑着能不能光靠躯干逃跑的时候,却听到刺客的声音变了。
刚才还是公事公办的冰冷腔调,突然一转恋爱中的小男生,刺客的音调陡然上扬,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笑意:
“团长?怎么是你?我还在出任务呢……”
——什么情况?
听着刺客那仿佛在撒娇的声音,经纪人这会儿是彻底懵逼了。
“哦哦哦,植物是吧,没问题没问题!”
之前还是沉默寡言,一个字都不多说的冷酷刺客,这会儿像是变成了话痨,恨不得每个字都重复两遍:“好好好,我这就过去,对了对了,疯猫不在吧?别让她看到我……不在啊?那就好那就好!”
目光呆滞的经纪人,坐在门边听着刺客与不明人士的对话。
一分钟后,这通电话结束了,刺客的声音又回归到之前的冰冷:“寄。”
“等一下!”经纪人突然回过神来:“刀下留人!”
不等植物人刺客说话,经纪人语速奇快的大声说道:“我懂了,你也是舔狗对吧!这方面我经验可丰富了,曾经单人同时舔着二十多人!要不要我指导你一下?”
此话一出,正要拔刀的半透明身影顿了一下。
两秒后,经纪人面前响起冷酷的男声:
“说。”
“十几年前,舔狗都是那种百依百顺,还能充当对方的ATM和垃圾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抓到救命稻草的经纪人,忙不迭的开始传授自己的经验:“但现在不一样了,时代变了,旧时代的舔法已经过时,我们也要与时俱进,换成新时代的舔法!”
半透明的身影冷声说:“继续。”
“嘿嘿,现在的舔狗讲究的是一个欲擒故纵,千万不要像过去那样每天舔个没完,那只能让女方觉得你是个卑微的仆从。我的经验是……时舔时不舔!”
“间歇性喷泉是吧。”植物人刺客来了个比喻。
“没错,就是这样!”
经纪人赶紧点头:“要的就是让女方产生一种‘离不开你’的感觉,并且要让她清晰的意识到,一旦你突然不在了,自己的生活都会变得不方便!”
“我举个例子哈,比如你每周伺候她五天,事无巨细什么都照顾好了,把她当皇后一样伺候着,剩下的两天你就说自己有事不在,她的小脑袋就该想了:‘哎呀我的小跟班怎么不在呀,人家穿个鞋都不方便了,鞋带怎么系来着,真是的’……”
“好像有点儿道理。”半透明的身影点了点头。
“当然,这么搞也得有个度,不能太长时间不在,那样她反而会对你产生强烈的不满,肯定会换个别的备胎。”
“真的么?”刺客冷声提问。
“真的真的,不骗你!”
经纪人立马作答:“在这方面我就是懂王,没人比我更懂!怎么样,不如留我一命,我亲自指导你!”
眼见植物人刺客似乎犹豫了,经纪人赶紧趁热打铁:“不瞒您说,这次我偷了暗黑娱乐的钱,也是为了舔最近粉上的一个小偶像。虽然我现在还没能和她说上话,但只要拿这笔钱给她刷礼物,肯定就能恰个V,然后就可以开舔了,嘿嘿嘿……”
“什么偶像?”植物人刺客问。
“是现在正火的林瑜小姐!”
一说到自己的偶像,经纪人无神的双眼里亮起异样的光彩:“那小姑娘真是漂亮,实在太可爱了!欢乐队的比赛你看了没?纯粹是她一个人的舞台啊!要我说,队里另外两个废物就是林瑜的挂件,属于是沾光了,我上我也行——”
咔嚓!
植物人刺客抬手割断经纪人的喉管,伤口里咕嘟咕嘟冒出的血浆。
等了两分钟,刺客给尸体拍了张照,发送到雇主那边,顺手从尸体口袋里取出一张黑色卡片,回收了这货偷走的钱。
临走之前,阿彬回头看向靠在厕所门旁的尸体。
平时懒得对目标发表评论的他,这次却开口说话了:
“你粉错人了,崽种。”
……
摄影棚这边,秦澈和夏夜正在聊着天,身后的空气中突然响起熟悉的男声:
“我来了。”
秦澈猛地回头,第一眼没看到人,定睛一看才注意到那道与墙壁颜色完全一致的铁灰色人影。
注意到摄影棚的门紧锁着,秦澈微微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通风口。”阿彬言简意赅。
“不愧是钢之城第一刺客。”秦澈感慨道。
“嘿嘿嘿……”阿彬傻笑起来,然后咳嗽一声,恢复了平时的高冷模式:“植物在哪里?”
“在这儿。”夏夜用触手把金属箱拖过来。
半透明的植物人刺客站到箱子前,低头凝视着里面的各种妖魔鬼怪:“这……从哪儿找到的?”
“沙漠拾荒。”秦澈答。
“充分体现植物的多样性了属于是。”阿彬感叹道:“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它们不听我们的话,只有同类才能交流。”夏夜乖巧地坐到箱子旁边的地板上,用触须挡住嘴打了个哈欠:“靠你了。”
“不是,章鱼,你觉得我和这些鬼玩意儿是同类?”阿彬叹了口气。
“不是么?”一旁的秦澈问。
“是是是。”阿彬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就试试。”秦澈笑了笑:“交给你了,小伙子。”
“没问题。”阿彬一口应下。
话音未落,植物人刺客原本模糊不清的身形开始逐渐清晰,摄影棚里顿时绿意盎然。
为了和这些怪物交流,阿彬进入了真正的植物人模式。
他身上立刻覆盖上一层藤蔓,外加上本来就长着的苔藓,除了形状还像人以外,已经看不出一丁点儿人类特征了。
看着那个满身藤蔓的怪物,秦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夏夜提问:“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么?”
“忘了。”夏夜摇晃着小脑袋。
“我也忘了。”秦澈表情凝重起来:“
“团长,别这样……”植物人无力的扶额:“我都听到了,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抱歉。”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满身藤蔓的植物人来到箱子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嗨。”
第一次和这种玩意儿聊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随便扯淡了:“你们好啊,我是……该怎么说呢,我是来交朋友的!”
听了这话,秦澈评论道:“这是否有点……”
“注定孤独一生。”夏夜又赞许地晃起了小脑袋。
“不是,你们能不能别干扰我?”听到两名队友公然抹黑自己,阿彬已经快吐出树汁了。
尽管他已经说话了,箱子里的植物却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安的动来动去。
“嗨,你们好!”
阿彬又重复了一遍,植物们还是没回答他。
意识到这些家伙完全不鸟自己,植物人转过被藤蔓覆盖的脑袋,看向旁边的团长和章鱼:“你们搞错了吧?没用啊。”
“奇怪。”
夏夜站起来,拍了拍洁白裙摆上沾到的灰尘:“应该会听话的啊,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我都说了,我不是植物。”阿彬叹气。
“看看你的脸,这话有说服力吗。”夏夜笑着问。
“行吧。”阿彬垂下头:“真是服了你。”
“等一下,我看看。”
夏夜又拿起人参检查了一会儿,小脸上严肃的表情舒展开来:“我知道了。”
“哪个步骤有问题?”秦澈来了兴致。
“是信息素。”
夏夜说着滑行到阿彬身旁,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得分泌出信息素,才能和植物交流,看你的了。”
“……”
植物人刺客愣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不是,这要求也太过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