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黄澄澄如包馅大汤圆的落日缓缓沉入海平面,临了留下的余辉将粼粼海浪镀作金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凌空踏步的小白狐背上,陈泽悠哉侧卧,屈指拈来一抹金辉铺作坦平大道,闭目哼着调子,音节化作灵蕴一路散播,引得万千海鱼鲸兽竞相扑起跃浪,如跃龙门。
他走了。
但在他身后,清算的汹涌波涛才刚刚开始。
伤疤虽好,记忆犹新。
只要有人活着,历史的真相就不会被掩埋。
无数自以为躲过风头的始作俑者与帮凶,自以为洗脱过往,自以为披上身人皮就能和泥腿子们划清界限的达官贵人,终将被一个不落的揪出来面临审判,直至偿清罪孽。
蜀地,青城山。
道教科仪多设九坛三醮,上三坛普天大醮,中三坛周天大醮,下三坛罗天大醮。
罗天大醮本是由平民百姓供祀,为最下一层,但世道变迁,王公贵族俱往矣,三醮中倒是这罗天大醮保存下来,逐渐成为道教最隆重盛大的科仪。
而今天,便是罗天大醮举行的日子。
但见山头山中山脚,哪处都是人山人海,稠密的人头几乎要反过来把山林给埋没过去。
青城山,身为道教四大名山之一,张道陵曾在此传道,因而地位超然,此番承办罗天大醮不仅遍邀国内道友,连海外道观也齐齐响应,派人来共襄盛举。
醮,即斋醮法事,所求不外乎护国佑民、延寿度亡、消灾禳祸、祈福谢恩。
而罗天大醮则包含诸多科仪,其中讲究门道细究起来恐怕连主办的高功都说不清楚。
但人多力量大,大醮分内外两场。
外场,处处法坛高垒,身着各色道袍,十有八九戴圆帽状的混元巾,不然就是顶上折叠,影视剧里常见的纯阳巾。
当然,更有个性的戴云笠,着奇装异服,只要你讲得出个所以然,那大醮也来者不拒。
因而人群似菌落般这聚一团,那拢一伙,闪光灯不时亮起,途经的道士摩肩接踵,偶尔碰到也不气恼,和和气气地互行道礼,有看得上眼的互通姓名,侃侃而谈。
人虽多,但井井有条,诵经声一刻不停,一同汇作这盛事的背景忙音。
外场这般,内场可就讲究多了。
不仅严格限制拍摄记录,连入场人员也有不低门槛。
不是在道教界有名有姓的大佬,还真就没资格进来。
当然,道长们都没这么霸道,你要硬闯进来也没法硬拦,只是没人带你玩罢了。
但今天正好例外,诸位业内大佬们都对一个人颇为不耐,见着就躲,大老远听见声音就绕道。
奈何内场就这么大地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罗天大醮足足要开七七四十九天呢。
于是胡林成也不恼,捉不到人就乐呵闲逛,逮着个老朋友就跟他探讨一下自家福生金阙九幽万道无为明殿幽冥.(省略五十字)真君!
熟人震惊,纷纷询问老胡是哪报的普通话培训班。
咋把一口讲了几十年的老秦腔硬生生扭成三甲普通话,绕口令张嘴就来?
不过除了这点小插曲,内场的科仪法事还是稳定体现出最高水平。
焚香、开坛、清水、扬幡、宣榜、荡秽、请圣、摄召、顺星、上表、落幡、送圣
而内场最中心处,也是整场罗天大醮的核心便是虚皇坛。
虚皇,即元始虚皇,诸神之尊。
在这核心的核心内,便是内坛,以洁净坚土筑成,周开十门,为红纂所夹,供有一千二百牌位,召请诸境至尊,万方仙神,一切威灵。
此时通往内坛的大道上,红毯铺就,诸位身着大红金纹道袍的高功法师手捧笏板,提携玉剑,高举法印,迈着禹步,踏出罡斗,伴着恢弘的管乐声缓缓朝法坛走来。
队伍侧方高举的红幡一扬,法坛前最粗最高的龙头大香便被点燃,烟气汇入满山升起的浩渺迷蒙当中,像是将整座青城山都化作一尊香炉。
既有供奉的香炉,自然便有接受供奉者。
只见内坛最高处,为元始天尊所空设的宝台上竟坐了两个人。
其中一者仙风道骨,紫袍高冠,气度不凡,只是几缕白须随风飘扬,挠得他急急打了个大喷嚏,一下子将卖相完全打破。
“不必紧张。”边上跟个闲人似的陈泽正轻松侧卧,好似躺在自家沙发上一样,观看底下道众的仪态,
“他们看不见我们。”
这般松弛姿态倒和正襟危坐的白发道长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他才是青城山的住持。
似乎是看上了年纪的住持仍有些紧张,陈泽轻笑着伸手捉来一缕雾气,漫天轻烟紫气齐齐涌来,如同不断缩小的台风般涌入手中茶杯。
青城山有四绝,其一“洞天贡茶”。
陈泽将七分满的茶杯递向住持,意思溢于言表。
而住持颤抖着竟一时伸不出手。
飨食人间烟火,这究竟是.何种手段!
陈泽又把茶杯举高了一些,住持惶恐,连忙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