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就这么活了下来,一路被运到高山之上,被养在一泊湖水里。”
“我的.主人,是一个小孩。”
“刚开始他对我很感兴趣,喜欢从我身上片肉生吃,但看习惯了以后就把我给忘了,再也没来看过我,也没有人来喂食。”
“可那座山上元炁浓郁得难以想象,我甚至不需要吃多少食物,只要时不时浸在那飘来的云雾里就能活下去。”
“我想逃,但那座湖泊周围设有封困阵法,阵眼就是当初那头蛟龙的头颅。”
“太过份了!”虺气得直跺脚,甚至开始为博士鸣不平。
“我只能习惯。”博士的语气依旧没有起伏,只是头颅越垂越低,
“我必须习惯每天看见我朋友死不瞑目的脑袋,也必须习惯山上山下传来的妖族惨嚎。”
“为了维持元炁浓度,人族修士每天都要宰杀大量的妖族来浇灌灵泉。”
“我每天都要说服自己无视掉那些惨叫声,才能得到一小会儿安稳的沉眠。”
“但我并不孤独,那片湖里不只有我,还有其他被拘禁来的妖族。”
“甚至连旱地里的原生妖族也被塞了进来,只能被迫习惯在水下生活。”
“跟我比起来,它们的见识可就丰富多了。”
“因为大家都没事干,也不缺元炁滋养,所以每日只能聚在一起交流排解寂寞。”
“它们也不会彼此厮杀,因为少一只妖,便少了一个可以消遣的对象。”
“呵呵.真讽刺,我当年在海底称霸时没能做到的事情,居然在囚笼里实现了。”
“通过它们,我知道了我能知道的一切,包括这片天地,人,妖,还有很多很多。”
“我本以为我会老死在那里,但那段日子其实并不长,变化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天地间的环境越来越差,我透过湖水感知到的震动越来越频繁,有耳聪目明的妖族说看见山上的人族在内斗,资源越来越不够用了。”
“大家都很害怕,怕那些人族会想起这泊湖,会想起我们这些被忘掉的妖。”
“我也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等。”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那个蛟龙头颅忽然变得黯淡,这种变化很细微,但我肯定我没看错。”
“因为每一天,我都要看过我的朋友无数次,我做梦也忘不掉它的模样。”
“我知道那肯定是因为某种变故导致的阵法松动,于是我说服了所有妖,胆小的在后面,胆大的跟我冲,往外冲。”
“我们朝外面冲了一次又一次,冲到我皮开肉绽,直到.把我朋友的头颅彻底撞成碎块。”
“阵法破了,湖外连着的淤泥冲得我脸上很咸,但我没空多想,我必须接着往外逃。”
“我本来以为一路上会困难重重,结果轻松得很,根本没人来拦我们。”
“我领着大家驾驭湖水,齐心协力扩出河道流到了山下的皇宫里。”
“皇宫?”三名听众里就属虺听得最入迷。
“山下就是皇宫。”博士进一步解释道,
“那座高山里住的是当时皇朝背后的支持者。”
“也是到山下捉了凡人审问我们才知道,原来修士山门间相互争斗,要争天下,引得王朝动荡,有百姓起义造反。”
“当然,民众起义都是幌子,这些动荡和纷争的背后,其实都是修士在引领。”
“而我们那座山上的修士几乎倾巢出动,去对付一个叫‘天公将军’的厉害人物。”
天公将军?
一直闭口不言的陈泽略加思索,倒是插了句嘴,
“黄巾军太平道的张角?”
想不到因仙岳山和陈泽产生过交集的张角,倒也间接影响过博士的命运。
“正是他。”博士又重新抬起了头,
“趁着守备空虚,我们打倒几个留守的小修士就散伙各自逃命去了。”
“那是东汉末年,自那时起,我就随着河流山川水系到处流浪。”
紧接着博士讲述了他在凡尘间长达千年的流亡之旅,听得虺自相印证,共情得难过不已,连陈泽塞过去逗她的烤肉都吃不下。
这种朝不保夕,食不果腹,颠沛流离,时时担惊受怕的流亡生活简直是刻在它们妖族记忆里的共同苦难。
“我本以为,在深海之外,至少至少会有那么一处地方,不存争斗,不存厮杀。”
“然而我游遍百川,却发现大地上也是生灵涂炭,处处哀鸿遍野,天怒人怨。”
“我原以为陆地上洒满了光,可实则暗无天日,不过是另一片深海罢了。”
“除了亮了一点以外,跟我以前待着的深海并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厮杀和争斗。”
“但在这万族之中我能找到最接近我理想中的种族,便是人族。”
“我在意的不是那些法力高强的修士,而是那些跟蝼蚁差不多的普通人。”
“他们弱小不堪,生来就要面临诸多苦难,随便什么兵荒马乱都能要了他们的命,为了生存,他们大多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