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行驶整整一日,萧牧与宋长卿一同来到了枯水县。
枯水县位于西北边陲,遍地戈壁,黄沙漫天,此时正逢大旱,脚下踏着的,全是龟裂的黄土,没有一点儿绿色。
与长安城的青山绿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二人纵马,行走在旷野之上,四面八方的狂风吹得二人身上的衣服乱摆。
看出萧牧被风沙呛得呼吸困难,宋长卿寻出一块帕子,给萧牧系在脸上,笑道。
“这里风沙是大,原先还有树林挡着风沙,如今全枯死了,只能任由风魔侵扰了。当时卑职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适应了好一阵呢。殿下高贵,初来乍到这样的地方,自然难以接受。”
萧牧没有说话,眼底却是一片怅然。
这样的地方,也能住人么……
二人走了不知多久,才隐约看见了几片土房。
村子里几乎没有人,只有几只野狗觅食。野狗大概是第一次见到马,吓得撒腿就跑。
萧牧与宋长卿牵着马走在破败的村子中,皆是陋室空堂,充满着死寂的气氛。
“这里怎么没有人?”
宋长卿苦笑道:“都饿死了,能活下来的,只怕不足百人。一场天灾,当真是断子绝孙了。”
萧牧鼻头一酸,立时涌出泪水来,在眼窝里打转。
说话间,二人已经拐过一个巷子,正好撞见一个佝偻的老妪领着幼孙在刨土。
萧牧问道:“老人家,您刨这些土干什么?”
老妪听不懂萧牧的官话,呆愣地看着萧牧,本就因为饥饿而导致毫无神采的双眸,此刻更加呆滞。
宋长卿:“老人家,您为啥刨这土嘛?”
“刨了观音土,回去掺和些水,煮煮吃咧。”
“观音土?”
萧牧一脸不敢置信,看向老妪破盆里的那些白色的土。
“这玩意儿能吃?”
老妪没说话,依旧用那把小铲子刨着土。
宋长卿叹道:“饥荒年间,能有这些吃都不错了。不过是苦苦挨着,晚死一天算一天吧。”
跟在老妪旁边的小男孩儿,灰头土脸,破衣烂衫,瘦得如同一根麻杆般,好奇的目光一直打量着衣着华丽的萧牧。
周围一片单调的枯黄色,处处透着死寂,萧牧一身蜀锦做的衣袍,外面罩着灰鼠皮做的大氅,面若冠玉,气质不凡,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小男孩儿竟好似见着神仙一般,又好奇又害怕。
萧牧的目光不断躲闪,他不敢看小男孩儿的眼睛。
越看越难受,越看越愧疚。
宋长卿神情严肃,从马上挂着的包袱里摸出两块提前准备好的大饼,放到老妪手里。
“不要吃那个了。”
老妪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宋长卿:“殿下,往前走吧。”
二人继续往前走去,除了时不时窜出来的野狗,几乎再没看到一个生灵。
“前任知府在的时候,错过了救灾的最好时机,赈灾粮没拨下来,等到赈灾粮拨下来的时候,已经都死的差不多了……”
“为了北方的战事,你们也不敢上报啊。”
“王大人说,眼下能供应得起河西军需的,也就只有三秦一个省了,河西要是攻破,大周江山就会葬送,我们宁愿勒紧裤腰带过紧巴些,也要把北边的军防给弄结实。”
“这是王宁川说的话吗?”
“是。”
萧牧叹道:“你们这位王巡抚啊,实在矛盾,说他精明,比谁都精明,可偏偏一些在外人看来,无比愚蠢的事,他全做了。做官做到他这份儿上,已经算是不错了。有些事,他也是迫不得已。”
他正说着话,突然被一条野狗的狂吠给吓到了。
只见两条野狗正在将一个男人的尸体给开膛破肚,肠子都流到了外面......
萧牧瞪大了眼睛,登时一阵恶心,蹲在地上干呕。
宋长卿摸起两块石头把野狗给赶跑,捧起一把土盖住男人的内脏,才把萧牧给搀扶起来。
“殿下不要紧吧?”
萧牧眼里还泛着泪花,胸中还是如翻江倒海一般。
“本王方才都没看清,只看见血血淋淋的一坨......”
“来来来,殿下,咱们绕路走吧。”
“不必了,继续走吧,找前面人家接个锄头,把人给埋了......就算给这村子里的人口,积些阴德吧。”
“是。”
二人往前走去,走了好久才看见一户有炊烟的人家。
门没有关,二人径自进去。
谁曾想,进门之后,映入眼前的那一幕,险些让萧牧晕了过去。
四个大人围在一口沸腾的锅前,把两个才三四岁大的孩子给扔了进去!
“啊!”
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仅仅一瞬的功夫,就没有了声音。
“我的儿啊!”
两位母亲,一个挣扎着要跳进锅里,一个已经晕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