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身葬黄河的事几乎闹得汴京满城风雨。
......
简春来急匆匆跑回了家。
一推门,正好撞着老父出来。
“爹......”
简父:“我正要去王家找你呢,快进来吧,你妹妹回来了。”
“我知道。”
“恭敬些,别再惹你妹妹生气了。”
“是.....”
简春来跟着父亲进了堂屋,简贵人正在与母亲说家常,说着说着,总是要用帕子轻轻点去眼角的泪水。
今日是皇上恩准回家省亲的好日子,更何况庆熙帝念在她素来老实不争宠,特地恩准她可以在家里多待几日,这可是大喜之事,她可千万不能掉泪。
简春来站在门外看着妹妹,自从他亲手将她送进宫后,竟也有半年没有见过她了。
依旧是那样清冷不染尘埃的样子,只是深宫苦寒,终究是褪去了她身上的纯洁无瑕,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颇为沉稳了。
他知道妹妹一直恨着自己,可他心里又如何不愧疚呢?
原本以为能够平步青云,可转眼间就被跌落尘埃,自从被废为庶人,他只靠着给大户人家做教书先生,挣些散碎银两度日。
可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父母老实了一辈子,几十年了简家都不能够出人头地。
看着家徒四壁,简春来下定决心,一定要光耀简家的门庭。
他还是要抱住太子这个大腿,听说礼亲王已经死了,眼下太子正是用人的时候,他准备再去碰碰运气。
所以,他还是需要简贵人将他带进宫去。
他还不知道那夜就是他的妹妹揭发的他......
简春来主意已定,硬着头皮走进屋内,扑通一声跪在简贵人面前。
“给贵人娘娘请安。”
看见简春来进来,简贵人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藏在心里的那股憎恨,在皇宫每时每刻担惊受怕的折磨,全部涌现到她的脑海中。
她才十九岁,许配给了一个五十四岁的老人。
说不准哪天,皇帝驾崩,她只有殉葬和出家为尼两个下场,她连选择的权力也没有。
而毁了她一辈子的人,正是眼前向自己俯首称臣的男子。
她的亲哥哥。
她朱唇微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简母赶紧道:“快,你不是给娘娘备下一份厚礼吗?快进献给娘娘啊。”
简春来赶紧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来,捧到头上,跪着到简贵人身前。
“草民清贫,不能备下厚礼,这一对簪子,进献给贵人娘娘,聊为装饰娘娘的首饰匣吧。”
简春来哽了哽,眼圈已经红了。
“千错万错,都是哥哥的错,万望娘娘念在简家门庭寒微,宽恕了哥哥吧!”
简贵人终究还是心肠软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小时候爹娘忙于生计,是哥哥照顾自己长大,她再恨又能恨到哪里去呢?
看着简春来还不到三十岁,鬓间却生了许多白发,皮肤蜡黄,人消瘦到连眼睛也凸了出来,焉知不是昼夜操劳所致呢?
因为清贫,连房妻子也娶不起,爹娘还都年老多病,她只恨哥哥耽误了自己,可这个家又岂不是将哥哥也给耽误了么。
这就是命,老天爷存心折磨他们玩儿,谁也逃不过。
她起身,将简春来扶起。
“自家人何必过分叙礼……快起来吧……哥哥……”
“妹妹,是哥哥对不住你……”
“事已至此,还说这些个干什么。”
简贵人看了一眼簪子。
“退回去吧,我不缺这些,你手头不宽裕,何必备这些劳什子。”
简母:“好好好,这才是一家人。也晌午了,娘娘肚中也该饥饿了,咱们吃饭吧,啊?”
……
桌上堆满了鸡鸭鹅肉,已是两位老父母倾尽所有能想到的给女儿最好的了。
简母从一大盆炖的烂肉里,夹了一块最嫩的,放到简贵人碗里,笑道。
“这头猪啊,原是你爹爹留着过年杀了,想办法给你送到宫里的。今儿你回来,你爹爹大清早就起来了,把你三叔四叔叫来,杀的这头猪。快,多吃些。”
“娘,宫里哪能送进这些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便是了。”
“傻孩子,想办法打点打点,总能送进去的。你哥哥说,宫里人拜高踩低,不得宠的嫔妃,连月钱也给克扣,我们也是怕你在宫里受委屈啊。”
“皇上不常去后宫,没什么宠爱好争。来,爹,娘,你们吃。”
简春来:“你这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近日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说礼亲王死了。”
啪!
简贵人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简春来亲自给她捡起来,擦拭干净,道:“怎么在手里还掉了。”
“没拿稳。”
简贵人的表情很不自然,似是忍着不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