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华殿偏殿外的芍药又开了。
太子坐在廊下,神情倦怠。
春光融融,不免困意滋生,偏偏春色恼人,他心里又烦闷不已。
转眼间,已经囚禁在宝华寺四个多月了。
青灯古佛,汴京风华,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周储君,跌落神坛,成了无人问津的可有可无之人。
宝华殿的神佛不能冲淡他的权欲,草长莺飞偏偏让他心里躁动难安。
一把铜锁将他锁在宝华殿四四方方的天空之下,却困不住他称霸天下,主宰江山的野心。
“数月不见,大哥别来无恙啊。”
在躺椅上发呆的太子,突然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让他又爱又恨的身影。
他一阵恍惚,感觉如梦似幻,不太真实。
数月不见,春光之下,他的身影似乎更瘦了,但眉眼之间,却是那样坚毅刚强,意气风发。
从来没在他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意气风发。
相较之下,融融春光,都略显逊色。
确定没有认错人,太子竟然笑了。
苦涩的笑。
“富贵养人啊,三弟,不可同日而语矣。”
他咬牙笑着,眼中写满了不甘和憎恨。
萧牧走到廊下,坐在太子旁边。
“数月不见,太子风采依旧。”
太子轻摇了摇头,叹道:“大势已去,虎落平阳,何敢言什么风采。”
萧牧微微一笑,看了太子一眼。
“二哥死了。”
他看着太子,注释着太子的神情。
太子虽然囚禁在宝华殿,可仍有线人给他传递着外面的消息,他当然早就知道了萧宸早就一头撞死了。
可他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为别的,就为做戏给萧牧看。
萧牧的到来,必然是奉了庆熙帝的旨意。
而庆熙帝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自己在这里老不老实。
如果连萧牧这个死敌都挑不出自己的错误来,就证明自己是真的真心悔过了。
或许庆熙帝就会法外开恩,早日放自己出去。
毕竟自己还是太子。
是大周唯一的太子,将来的皇帝。
他眼中失神一瞬,接着有些怅然地看向阴沉的天空。
其中,或许夹杂着几分真情吧。
“雨停了。”
他幽幽说道。
“可天还没晴,大哥,你也还没死心。”
“你放弃现在所有的权力,去当个闲散王爷,如何?”
萧牧没说话。
太子鄙夷一笑。
“你自己都割舍不下权力,为何还要说我呢。更何况,我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萧牧冷冷说道。
“我可以为了大周舍弃自己,你可以么?近来太医为我诊脉,说我病情日益加重,恐怕年寿不永,劝我退隐,调养身体。可我要是退了,国家千斤重担,交给谁呢?年前我到京郊走了一遭,成百上千的灾民啊……现在想想,风雪之中,横尸遍野,襁褓幼童,无家可归……不忍直视……我怎么敢退呢。”
太子冷冷一笑,没说什么。
萧牧看出了他的轻蔑,说道:“我知道,我现在经历的国事,比起你经历的,就是班门弄斧。可大哥,我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现在真的有外敌入侵,或者是一省闹了饥荒,我萧牧敢出关打仗,可以散尽家财,接济穷人,大哥,你行吗?”
太子摇了摇头。
“我不行。”
但他接着说道。
“因为出关打仗,接济灾民不是我的责任,人君的责任,是不让这些事情发生,倘若真的发生了,他的责任也是选择贤臣良将去处理这些事。”
他冷冷一笑,笑声颇为嘲讽。
“兄弟,你还是没有人君的气度啊。”
萧牧似乎被这句话给惊住了,双唇微微张开,眼神有些错愕。
好似一把刀戳痛了他的心。
他好像一直没有想过,皇帝,到底该怎么做?
出兵打仗,良将可为。
赈济灾民,贤臣可为。
治国安邦,都有人可以做。
那皇帝,应该做什么呢?
或者是,该怎么去做一个皇帝呢?
萧牧迷茫了。
心底里,竟萌生了一丝对太子的钦佩。
他不得不承认,二十年的太子之位,萧继当真不是白做的。
他与萧继,其实还相差甚远。
或许,庆熙帝派他来,就是要自己学一学人君之道。
看着失神的萧牧,太子问道:“你找我来,不只是为了闲聊吧?”
“王阁老死了。”
太子的表情瞬间僵硬住了。
眼神由不敢相信,逐渐变得无比阴狠,杀气腾腾地凝视着萧牧。
他何等精明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王合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