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约定好的时间,唐城准时出现在咖啡馆里,早已经等在这里的许还山看到唐城之后,并未伸手向召,而是继续跟身边的旗袍女子小声说话,似乎并没有看到唐城一样。倒是坐在许还山身后位置的一个年轻女子,在唐城两人走进咖啡馆之后,便示意咖啡馆的侍者结账,随后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唐城见状,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便带着马三坐在了许还山身后空出来的位置上,这样他就跟许还山背对背的靠坐下来。“说吧,找我来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等着咖啡馆的侍者送来了咖啡和蛋糕之后,唐城这才终于开口低声言道。坐在唐城对面的马三,闻言露出一脸的狐疑之色,他以为唐城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和旗袍女子坐在一起的许还山轻咳一声,然后才同样压低了声音言道,“找你来,是为了租界昨天发生的交火事件。我想知道,那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另外,我们的人已经查明那个叫宫本竟一的死者,是关东军的一名中佐军官,之前并未跟上海这边有过任何的交集,我们想要知道这个宫本竟一来上海的目的。”
许还山此刻看似问了两个问题,实际却只是想要弄清楚唐城在这件事情中的作用,只不过许还山表达的有些婉转罢了。背对着唐城的许还山开口说话之后,马三这才终于明白,敢情唐城刚才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如果我说,这个宫本竟一跟特高科上海本部联手,试图在租界设下陷阱准备诱捕我,你相不相信?”
唐城给出的回答听着很是简单,但许还山却隐隐有些相信,因为依照他对唐城的了解,对日本便衣特务一向深恶痛绝的唐城,完全没有必要在对付日方情报人员的事情上,故意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至于你说这个宫本竟一是关东军的人,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唐城的这句话令正要点烟的马三微微楞了一下,他知道唐城可是一开始就知道宫本竟一身份的。
“因为在我看来,所有参与这场战争的日本人都该死,这个宫本竟一是关东军的军官,那就更该死了。”唐城的话令许还山暗自皱眉,一段时间没见到对方,他没想到唐城心中的戾气变得更加厉害了。背对着唐城的许还山却并不知道,唐城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脸上却露出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来,敢情他这句话是专门说给许还山听的。
唐城已经当面否认事先知晓宫本竟一的关东军军官身份,但也变相的承认了袭击小诊所的神秘人就是他,原本有着太多疑惑的许还山,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就在许还山暗自犹豫之际,坐在他身后的唐城,却在马三去厕所的时候,悄悄反手塞给许还山一个档案袋。
“这份东西,是我事后从宫本竟一的随身公文包中找到的,那里面是一份关外某地的矿产调查报告。报告的第三页和第四页,重点阐述了三处中型金矿的情况,按照这份调查报告的说法,这三处中型金矿至少每年可以生产出进一吨黄金。”听到唐城说自己手里这个档案袋里的东西,标注有关外三个中型金矿的准确坐标位置,许还山的呼吸不觉间已经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为什么要把这份东西给我们?”心中狂喜的许还山第一时间就把档案袋交给女伴,并示意对方拿着档案袋先行离开咖啡馆,目送女伴离开之后,许还山这才出言询问唐城。在许还山动心思想要将唐城拉进地下党组织的时候,他就对唐城的情况进行了调查和了解,他知道如果唐城将刚才的那个档案袋交给情报处高层,一定会给唐城换来更大的好处。
可唐城却偏偏将这份东西,给了自己,似乎自己这边并不能给予唐城什么好处,相反,如果事情暴露出来,唐城还会因为跟自己的接触,遭到情报处内部的调查和迫害。“不为什么,虽然那上面有金矿的具体坐标方位,可我对那三个金矿没有丝毫的兴趣。反正是对我没有用的东西,倒是不如拿来跟你们做点交换,相信你们应该不会拒绝。”
唐城的回答一点具体的东西都没有,完全就是干巴巴的索然无味,许还山却明显听出唐城在说出交换两个字的时候,故意重重的咬了字音。“你想交换什么?情报还是武器?又或者你是要钱?”心中一动的许还山不再用刚才的语气跟唐城交谈,因为刚才去厕所的马三这个时候已经回来了。
“情报,我需要你们提供情报支持,你们地下党长期在上海活动,应该对租界里的帮会势力非常了解。我要知道上海租界里那些暗中跟日本人合作的帮会势力资料,特高科这阵子非常的小心,我准备对付那些给日本人做事的帮会势力了,所以需要你们帮忙提供相关的情报给我。”
“你也知道我一向很大方,如果你们提供的情报没有问题,行动之后缴获的武器装备,我可以全都白送给你们。我知道很多租界的帮会势力,还涉及到黑市交易,说不定针对他们的行动,还会缴获到市面上限制的违禁品也说不定,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对违禁品感兴趣的。”许还山不得不承认唐城的话很有说服力,黑市里的所谓违禁品大多都是地下党组织急需的东西。
“如果你们答应为我提供情报支持,我也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唐城虽然背对着许还山,但是从许还山的呼吸声中,却已经觉察对许还山对这桩交易,应该持赞同态度。可是当着马三的面,唐城还是需要将这场戏唱完,所以他故意摆出一副生意人的嘴脸来,希望许还山能从自己的话语中明白自己的意思。
唐城此刻异常的表现和话语,果然引起许还山的注意,联想到唐城带来的陌生人,许还山心中暗自警惕起来,他猜测陌生面孔的马三是情报处派来监视唐城的。只是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许还山自己给推翻忽略,因为他知道唐城绝对不会带着情报处的人来跟自己见面。如果这个陌生面孔不是情报处的人,那么唐城表现的如此反常,就应该是有着不能说出的难处。
难道他是有事情在故意瞒着这个陌生面孔?许还山毕竟是个老地下党了,马上就明白了唐城的用意。“唐先生,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互相帮助才是合作的前提,我也不是不相信你说的那些,只是我没有办法去说服其他人。你得要先拿点干货出来,我才好去说服其他人,你要知道,有价值的情报在上海意味着什么!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的!”
领会唐城意思的许还山,也开始半真半假的跟唐城讨价还价起来,听到两人交谈的马三,虽说脸上看不出反应,实际心中却是颇感无趣,许还山此刻的表现和马三想象中的地下党可不大一样。唐城和许还山,像商人一样,来来回回的掰扯了好几个回合,许还山最后才装着算是答应了唐城开出的条件。
“我这几天不会出门,情报汇总之后,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敲定合作之后,唐城随即起身站起来,马三紧随其后,两人离开咖啡馆。许还山坐着没动地方,在唐城和马三离开咖啡馆走远之后,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西装男子,这才端着自己的咖啡杯,起身挪动到许还山对面坐了下来。如果唐城还在这里,一定能认得出这个西装男子,就是负责居中联络的阿九。
“阿九,那个公寓屋不能再去了,我看唐城今天的意思,他很可能已经打算放弃那间公寓屋了。”许还山的表情看着有些沉重,仔细回想自己刚才跟唐城交谈的内容,唐城今天不但表现的很是反常,而且话里话外都藏着深意。“通知咱们的人,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月末,都要小心行事。如果没有必要和紧急情况,相互间的联络最好都使用死信箱进行,如果有暴露的可能,第一时间先撤离上海。”
许还山丝毫不怀疑唐城的破坏力,如果唐城打算对租界里的帮会势力动手,一定会闹出大动静来。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活动范围,目前大多集中在租界之内,如果唐城的行动引发租界工部局和巡捕房的不满,隐藏在租界里的地下党组织,说不定就会受到牵连。依照许还山对唐城的了解,只要唐城做出了决断,即便自己劝说,怕是也没有办法令唐城改变这个决定。
许还山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提前对隐藏在租界里的地下党成员发出警讯,希望他们到时不会被殃及池鱼。许还山在担心的同时,也在琢磨唐城交给自己的那份调查报告,这份东西不应该保留在自己手中,最好能马上派人送去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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