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说出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好的一面的。
比如陈月歆知道了,汪文迪追着那鬼娃娃和周游交手的时候,之所以没有选择赶回来救她,也是因为知道,瞿星言一定会出现。
这就说明,在汪文迪心里,并非是陈月歆不重要,而是他能够确保她是安全的,才做出了更为理智的选择。
这样一想,果然感觉好过多了。
说白了,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情意、关系是最经不起推敲和质疑的,一旦有了一丁点的推敲和质疑,就会感觉什么都变了,然后不断地把一些极小的问题放大化,最后导致决裂或者做出其他伤害对方的事情来。
可汪文迪和瞿星言之间,默契却超过了这种所谓的推敲和质疑。
“阿迪为什么那么相信你?”她突然问出了口,“你又为什么那么相信他?”
瞿星言老实答道,“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这种微妙的默契,只有当事人能够心领神会,任何词语和句子用来描述它,都会显得多余。
他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如果非要说的话,元尊曾经指点过我,这世间仍会出现另一个值得我信赖和辅佐的人。”
“是阿迪?”
“但愿是他。”
陈月歆自言自语道,“那家伙又自大又张狂,怎么可能是玄女所指?我才不信。”
片刻,瞿星言蓦地把手搁在了她头上,道,“不必多虑,我和你之间也一直这样有默契的。”
没等陈月歆再问更多的细节,远方忽然炸开一道冲天的黑光。
那黑光卷起狂风,风中似乎夹杂着无数粗糙的砂砾,两人都能感觉到,那锋利的沙子似乎要割开自己的脸庞。
陈月歆站起身来,抬手形成一道红色的屏障,抵挡了狂风。
再看时,不过刹那的时间,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吞噬了整个世界,湖水迅速干涸、草木迅速枯萎,一切的一切,都被这狂暴的、不可控制的气息化为了腐朽。
这样的世界太可怕了,目光所及之处,能看见的,只有枯叶腐枝、血水尸骸,能感觉到的只有无限逼近的死亡气息。
“是尸气……”瞿星言跟着站起了身子,判断出声,脸上爬起一丝不妙的表情。
这尸气太浓厚了。
席卷天地,毁灭一切。
那直冲天际的黑光取代了天上的云朵,似乎不仅将大地扫了一遍,更霸道的将天空也要占为己有。
所有的黑光卷进月亮里,在月亮上散开一抹妖冶的红色。
两人站在山峰上,看着这一切。
万丈峭壁,暗色的天,幕布上一轮血月。
“休息好了?”陈月歆眸子里泛起一缕随时准备动手的兴奋。
“好了。”瞿星言沉着附和。
她和他都站在悬崖边上,她低头看了看这个高度,嘴边兴奋的弧度越来越大。
调整了姿势,骤然坠下。
瞿星言紧随其后,两人化作一红一青两道极光,迅速的射向了主体湖的方向,准备奔赴汪文迪处,参与一线战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汪文迪带着张霏霏赶去句芒所在处,一路上也将他与瞿星言的计划简略的讲了个大概,或许是张霏霏的脑子转得快,她听起来并不费劲,大多数时候他一说,她就明白了后话。
嗵!!
刚进入主体湖的范围,就见一道巨大的身影砸在了自己面前,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
摔在跟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化出原形的句芒。
句芒身负有伤,艰难的抬了抬手,指向主体湖的正中央,道,“先生……你总算来了……!”
顺着它所指望去,便能看见有一团混沌的黑光悬浮于湖中央的上空。
再仔细一看,有千丝万缕的黑气从湖水中渗出,缠绕在黑光上。
“文迪,黑光里有东西……!”张霏霏走近几步,擦了擦眼睛,道。
汪文迪当即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破!!”
三道清光极速射出,但并未打破那道黑光,只是在与周边的黑气缠绕之时,叫人能把光团中的景象看的更加清楚。
里面的是……
汪文迪看见那极具标志性的毛发和模样,立时下了定论,“周孟春!”
“周孟春?”张霏霏连忙问道,“它这是在干嘛?”
身边的句芒回话道,“不知道,它突然出现在此处,随后湖水里的邪气与阴气就不断被他吸收,吾本想将它拿下,奈何破不了它周身那道黑光结界,反被它所伤,而且……吾察觉到周围有一股不祥之气……”
细细分辨之下,确有一丝奇怪的气息夹杂在阴邪之气中间。
汪文迪皱了皱眉头,“怎么好像是……尸气?”
他手中落出双剑,一个箭步纵身上前,剑锋上清光流转,径直撞上了那团黑光。
这样近的距离,清光又为他驱散了些许黑雾,他这才看清,黑光里,除了周孟春之外,另有一物。
两阴碧色灯。
湖中的阴邪之气汇聚在周孟春身上,经由它身上的咒文,输送给了这盏灯。
对方又在打什么算盘?
他手上凝了几分气力,打算硬破结界。
霎时间,数道黑刺齐齐从不知名的方向射了出来。
汪文迪转手,以剑面把黑刺全数扫开,趁势借力后退,跳到湖边的地上,站定身形,寻找着偷袭者的身影。
对方好似没有隐藏自己踪迹的打算,也径直落在了汪文迪面前,挡在了他与那团黑光中间。
正是高槐夏。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汪文迪讽刺道。
“神的杰作即将完成,不知汪先生你还能得意多久呢?”高槐夏一语挑明他出现在此地的目的,那就是为了保护正在壮大的两阴碧色灯。
汪文迪挑了挑眉,道,“在我面前装逼的人,通常都死的很惨。”
他话音刚落,剑尖就射出数道冰刺,随后他自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步冲了过去,到高槐夏跟前的时候,剑已经刺出,几乎是无可闪躲的局势。
对方飞身后退,一面念起咒语,面前逐渐生出一层层坚固的木牌,一层层削弱他剑锋的攻势,所有的盾牌被巨大的压迫力和切割力击碎成齑粉,汪文迪的剑尖瞬间就刺进的他的身体。
下一秒,黑雾暴涨,高槐夏脱身而出,掩住自己没有扩大的伤势,又砸出三道火焰,自己隐于黑雾之中,思索着下一招该如何出手。
“既然你赶着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你!!”
汪文迪继续嘲讽了一句,随后一个闪身就晃到了黑雾后头,一剑刺了进去。
黑雾散去,原地根本不见了高槐夏的影子。
紧接着,却有三道罡风迎着他的面门扑了过来。
他转身凝力,剑身上发出更加剧烈的光芒,径直吞噬了这三道罡风,他将手里两剑抛了出去,嘴中念念有词,脚下步子一转,直冲周孟春所在扑了过去。
随着周边
“唔——!”高槐夏一声闷哼,立时显形,腹部正扎着汪文迪的一把剑。
眼见另一把宝剑就要攻破保护两阴碧色灯的结界,高槐夏一个咬牙,陡然冲了过来。
再挨一剑。
汪文迪下手毫不留情,利落的抽出双剑,高槐夏身上的两个致命伤口已经无法愈合了。
面对死亡,他脸上竟然一丝痛苦和害怕都没有。
他冷笑一声,“我生来就是神在这世间的代理人!神的杰作,我必将助其完成!”
随着他周身能量气息渐弱,汪文迪其实一直在等他那一句‘月宫救我’,但到了他居然也没有喊出这句话,反而大有一种慷慨赴死的感觉。
不止如此,他注意到高槐夏的背部与那结界相连,像是被两阴碧色灯牢牢控制住了一样,又自身体上心口那一处渐渐散出红光。
红光缓慢的凝成了两滴耀眼的精血,一点一点剥离他的身体。
汪文迪很快反应过来,难怪当日高槐夏遭他一重击,又受了陈月歆的紫炎,再度出现时,不仅恢复如常,甚至还比以往更加厉害。
就是这两滴精血的原因!!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十有八九这东西是高玉绳给他的,而现在要收回了。
可为什么要收回?
难道是因为知道他要死了?
既然毫不在乎他的命,那为什么第一次时又要帮他续命?
汪文迪拧紧了眉头,道,“你死心塌地为高玉绳办事,何曾想过到头来你是他说丢就能丢的弃子?”
谁知高槐夏却丝毫不在意,眼神仍是保持着对神的狂热,虚弱却疯狂道,“哈哈哈……总会有牺牲的,要成功总会有牺牲的!!”
“你心甘情愿?”汪文迪不解,抬手想要按住那两滴精血,以此扭转高槐夏的心性。
可有些人注定生来与黑暗为伍,世人的黑暗,对他们来说,即是光明。
黑光并高槐夏的血液炸开,令不曾防备的汪文迪不得不松了压制后撤,只见精血倏尔飞遁而去,没有一丝留恋。
高槐夏的脸色迅速失去了神采,唯有眼里那一缕狂热还是十分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