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重?
这两人交手从来不知道轻重。
一不留神就是个重伤,要么干脆冲着把人打死动手。
朱雀不需要那种点到即止的较量,那会让她觉得别人看不起她,同样的,她也从来不会看不起对手,所以哪怕是低等实力的野兽,她也要亲自确认它死亡才会停手。
因此,久而久之,朱雀就变成了残暴的代名词。
起码大多数人提起朱雀,都是害怕它的火焰的。
瞿星言还明白一点,朱雀只在一种情况下会听人讲道理,那就是在输给别人之后,对于她来说,拳头就是最硬、最直接的道理,除非有本事先把她的拳头按住,否则要跟她讲道理,想都别想。
这脾气多少年了,难怪玄女放心不下。
青龙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更加锋利,金轮同银轮皆悬在它身侧,凝了力,预备一招定胜负。
它一个瞬身,在朱雀还未完全撤身之际锁住了它的双足,吐出一道迅猛的青光附着于金轮之上,使得它不得不专心抵御,随后青龙又以更快的速度亲身上前,口中衔住银轮,一击正中朱雀胸口。
轰!!
朱雀被击落在地,地面上瞬间炸开一个大坑,周围的树木、房屋等等的一切全部随之坍塌。
红光渐收,它怒目注视着高空的青龙,一面调息自己的灵力。
青龙也不打算再给它爬起来的机会,收了双轮,将青光凝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径自如离弦之箭一般对准它的脑袋,推球砸了下来。
朱雀目不转睛的盯着它,在它离自己极近的时候倏忽凝力,双翅挣扎着扇出一道紫炎。
青光顶着紫火而下,青龙身上每一片鳞甲都燃起了火星子,但它并不停手,强硬把最后一招落下。
这场面好似群星陨落,极其壮观。
刺眼的强光过后,坑底躺平的只有陈月歆一人,她已变回了人形,只剩艰难而略显单薄微弱的呼吸,一双杏目里掺杂了太多情绪。
最多的是不甘,然后还有一些压抑住的委屈。
委屈这个词比伤心要更适合形容现在的她,毕竟她又输给了青龙这一点,就已经够憋屈了,还有被欺骗的悲愤……
灰头土脸的她索性一动不动,装起死来。
青光乍现,瞿星言出现在她跟前不远的地方,也算是在坑里。
他身上的伤也不轻,只是他愈合的速度要比陈月歆快上一些,他动了动四肢,嘴边还挂着血迹,星星点点的烧伤痕迹在他白净的肌肤上肆虐,看上去也确实只比她好上那么一丁点罢了。
“起来。”他走到她面前,沉声道。
陈月歆道,“不起来。”
他在她旁边坐下,垂着一双星眸,轻声道,“好痛。”
“我也痛。”她别过脸去,不想理他。
“出去就不痛了,”瞿星言劝说道,“这里空间灵力被人所控,所以伤口愈合的也会很慢……”
“我不出去。”她打断道。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银河星光,自言自语道,“我看见你躺在棺材里的时候,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当年眼见元尊入轮回,我难受极了。”
“可是都没有看见你躺在那难受。”
他是很敬仰、尊重九天玄女的。
陈月歆瘪了瘪嘴,整个人都侧过身去,抬手捂住了耳朵,撒泼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我没骗你,”瞿星言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他继续道,“是真的,张霏霏都哭了,她以为你死了
她把张霏霏当自家亲妹妹似的,最见不得她哭,一听这话,陈月歆心头气早去了大半,只是还不肯松口,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瞿星言趁热打铁,接着道,“阴棺里你身着红衣,使阴阳棺成大凶极恶阵法,此法不破,你我永远困于混沌不说,就连汪文迪和张霏霏也会永远无法走出阴阳路,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你我同为四圣,如此下场,你就开心了?”
“而且……此事真的是你误会,张霏霏她并不完全知情,只是听汪文迪说,我是来帮忙的,所以才对我的出现见怪不怪。
“至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说过我从不说谎,就绝不会说谎,只是有些事,你知晓了于大计无益,因此没有告知你而已。”
陈月歆猛地坐起身来,与之平视,气愤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从藤原中吕的墓中出去之后。”他拉回视线,将目光定在她脸上,给出了具体的时间。
“妈的。”她骂了一句。
他专注的看着她,用自己的眼睛告诉她,他说的都是真的。
很认真很认真,什么计划、什么两全之法、一切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不如要救她更重要。
瞿星言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缕缕青光顺着淌进她的各处伤口,轻柔而不容抗拒。
她看见他漆黑的眸子里的星光,星光晃动出波澜,她感受到他冰凉的手指,和他的面色一样冷,却不冻人,反而很是动人。
瞿星言道,“我们一起走。”
陈月歆在他的声音之后蓦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想一定是自己的伤势复原了,心脏才发出如此这般有力的跳动,一定是的。
她辩驳道,“谁要跟你一起走?”
欲抽出的手被他强拉住,他笃定道,“你,你要跟我一起走。”
“哎呀知、知道了……走、走就是了,整得这么肉麻干什么……”陈月歆移开视线,一边结巴答话一边借他的力同他一块站了起来。
瞿星言挑了挑眉,带她飞出了地上的大坑,故意问道,“哪里肉麻?”
“……”
“你脑补什么呢?”
“……”
陈月歆还没想好怎么怼他,却被人一个用力,丢进了路边清澈的溪流里。
“你干嘛!!”她大叫道。
他落到岸边,用手舀起一捧水糊在了她脸上,跟着帮她细心的擦拭起来,道,“你脸上全是灰,好脏,洗洗,我有洁癖。”
“妈的。”陈月歆暗自咬牙,又骂了一句。
她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将人用力一拉,瞿星言自然未曾防范,一个趔趄同她一起跌在了水里,又听她哈哈大笑,得意道,“你也洗洗,我也有洁癖。”
瞿星言没同她计较,笑着擦去了自己衣服上的污泥和嘴边的血渍。
两人整理了一番,方才激烈打斗的痕迹已很难再找到,瞿星言亦趁着这时间,同她说明了墓中所发生之事。
陈月歆跳出水外,问道,“按你所说,我们现在不就可以离开阴阳棺了?”
瞿星言跟在她身侧,答道,“我进入此处本就是为了把你叫醒的,按理来说,你一醒来,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去,但眼下来看,这阵法并没有被破。”
“藤原中吕在这里面还留了一道护法。”
他话音刚落,一道黑光便快速接近。
这黑光更像是黑幕,好似从世界边缘而来,席卷了一切,将所到之处重新化为混沌。
两人交换了眼色,立即飞身而起,在黑幕之前抵达了瞿星言醒来的那棵大树前,背后原本被火焰肆虐的世界变作虚无,一切恢复到和他刚刚进入此处时一样的情景。
整个天地中又只剩下了这间庙宇。
庙宇上方的匾额金光四溢,那名字逐渐清晰起来,等到金光散去,上面便刻着三个大字——
‘常寿院’。
瞿星言眯了眯眼,道,“破阵关键就在此间。”
“这是个什么庙?”陈月歆不明所以,问道。
“常寿院,当年日本第七十代后冷泉天皇的皇后出家的地方,”瞿星言领着她踏上了台阶,颇有走在登神阶梯上的韵味,道,“皇后之名,曰‘藤原欢子’。”
“她和藤原中吕有关系?”
“不知道,但她和藤原得子有关系。”
“什么关系?”
“藤原欢子去世那年,发生了两件事。”
瞿星言细细讲述,道,“第一,常寿院因闹鬼被封,第二,第七十四代鸟羽天皇即位,而鸟羽天皇后来的皇后,就是安倍所指,玉藻前附身的藤原得子。”
陈月歆暗自记下,吐槽道,“藤原家的女儿个顶个的这么厉害?”
“不是藤原家的女儿厉害,是藤原家厉害,自第六十代天皇起,皇后全是藤原氏的女儿。”
瞿星言顺势猜测道,“我之前在这里遇见的十有八九就是藤原欢子,藤原中吕借她的执念,留在了此处作阵法加持。”
“她的执念是什么?”
“藤原欢子是藤原家宗脉嫡女,她被送进宫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当皇后,然后生下皇子,藤原家就能继续捧外孙为下一任天皇,但是她失败了。”
两人已站到了大门口。
“她虽然当了皇后,但……她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就意味着没有未来,所以没多久,藤原家就选了她的表妹进宫,她皇后之名虽存实亡,她表妹生下皇子后,她因为内心怨恨,始终不肯让出皇后之位,直至皇子即位,须奉她为皇太后,她才落发出家,居于常寿院。
无论如何,藤原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