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绮雯耳朵都快长茧了。
老爹念叨老妈念叨老哥念叨，最近连舍友和同学都跟着念叨，她现在听见「秦战」俩字儿就烦，感觉跟双十一的广告轰炸差不多。
网页空白处一点，准保弹出宣传页。
手机更恶心，甭管哪个APP，打开之后都会弹出广告，而且正下方「我知道了」超大，右上角的「跳过」超小，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广告商只管赚钱，哪管使用者什么感受？
梁绮雯也是如此。
老妈说那人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礼貌勤快，还烧得一手好菜，老哥却说他是个渣男，同时处了两个女朋友还在外面沾花惹草。
虽说亲情不掺利益，但同样没谁问过她的感受，在规矩森严的家里待了十八年，梁绮雯最反感的一句话就是——都是为了你好。
所以她瞒着父母报考了艺术院校。
所以她远离家乡来到京城。
所以她才会出手试探。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如此果决，直到现在她的心脏才后知后觉般拼命跳动，鼻尖冰凉，细细的汗珠不停渗出又被秋风湮灭。
“呃，你是梁师妹吧。”老秦收手，俯身拾起背包递给她：“抱歉，刚从师父那学了点皮毛，一时反应过激，实在对不住。”
“我入门比你早，叫师姐。”
“哦，师姐好。”
这厮立马改口，梁绮雯咬着下唇，因惊吓衍生的怒气散去八九分，只是语气依然不好：“你就是那个渣男？”
“你说是就是吧。”老秦无意争辩，抱拳道：“我还有事，师姐再见。”
“等等！”见他转身要走，梁绮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你生气了？”
“没。”
“那你跑什么？”
“怕你哥揍我。”
这厮甩锅，他才不会说自己急着见于蓓呢。不料姑娘脸色一变，恨恨的掏出手机，边拨号边道：“我就知道跑不了他，你等着。”
“喂？”
“梁兴！你个妹控，%￥#@*@#$%^……”
什么情况？
老秦下巴差点儿砸脚上，转又美滋滋的看热闹，没办法，梁师父不像李师父那样喜欢当面揍儿子，听妹妹数落哥哥也算一乐。
梁兴那个郁闷呐！
当哥的保护妹妹有错吗？有错吗！师弟确实是个渣男啊，这年头说实话都不行咩？不仅老娘看他不顺眼，现在连妹妹都不领情。
“秦战！你跟绮雯说什么了？！”小师兄大叫，妹妹辣么可爱，所以错的肯定不会是妹妹，一定是那小子花言巧语挑拨离间！
“不关他的事。”
梁绮雯看了一眼满脸委屈、无助、可怜、老实的师弟，心中正义感爆棚，巴拉巴拉又是一通狂喷，殊不知坏坯肚子都快笑炸了。
十分钟后，梁兴被喷到怀疑人生，躲到墙角画圈圈，从此咏春堂的所有木人桩都多出一样装饰，白纸透明胶，上书四个大字——
渣男秦战！
妹子心满意足的挂断电话，白了那厮一眼道：“别装了，在中戏门口演戏，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南加大电影艺术学院的了不起？”
“不敢不敢，师姐慧眼如炬。”
“这还差不多，我不是帮你，我是气他干涉我的个人隐私。”
“对对对，师兄太过分了。”
“你这人……”梁绮雯哭笑不得，掸了掸背包，娇声道：“走，师姐请你尝尝中戏的伙食，我妈说你手艺不错，刚好评价评价。”
“您还是欠着吧，我来之前刚吃过。”
“那请你喝奶茶？”
“不了，我不喝那东西。”
“啧，你怎么这么多毛病？”姑娘柳眉一竖，“赶紧走！别人想让我请都没机会呢，再敢废话我就告诉我哥你非礼我。”
“哦，那谢谢师姐了。”
老秦接过背包，不情不愿的跟在身后，心说您那旺仔小馒头还是省省吧，钓鱼佬、妹控、叛逆少女，一家子就师娘还是正常人。
……
话说中戏的食堂真心不错，起码在京城各大高校中排的上号，味道不比同城死敌差，价格却比北电低，而且人少，不用排长队。
缺点也有，人少窗口就少，菜式自然也少，今天周一，咖啡厅特供便只有芒果酸奶和韩式牛肉饭，于是嘴刁的家伙只能喝开水。
小师姐啧啧称奇：“看不出来，你比女生还注意身材。”
“不是身材，是体重和力量。”老秦苦着脸解释：“我是64公斤级，多一克都得被归到69公斤级，再说体重好减，力量难办。”
“怎么减？”
梁绮雯眼睛发亮，女孩儿嘛，免不了在体重和美食间徘徊，周围两桌的妹子也竖起耳朵，希望能听到不运动也能减肥的良方。
“体重可以通过脱水、饿肚子解决，称重完成后再适当补充热量，但这种方式很伤身体，水中毒严重的话甚至会导致脑死亡。
酸奶蛋白质含量很低，不仅有添加剂和全脂乳粉，为了掩盖酸味还会加入大量的糖，而糖会影响脂肪消耗，或者说容易肥胖。”
话毕，空气都凝固了。
姑娘们不关心脑死亡，也不在乎添加剂，但必须在意「脂肪」和「肥胖」，任何一样都会让她们如临大敌，更别提两样全占。
“没、没那么严重吧。”
梁绮雯双手绞在一起，纠结的看着眼前的芒果酸奶，其他两桌也是如此，那厮耸肩：“就算是假的，酸奶促进消化总是真的吧？”
姑娘们猛点头。
“消化好了，吸收会差吗？”
姑娘们一愣，继而果断将杯子抛到一边，所谓美食诚可贵身材价更高，女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酸奶什么的必须从食谱中剔除。
“师姐，不用这么小心吧？”老秦挠头，“多练几次三星桩，再站站二字钳羊马，热量消耗应该足够与摄入量相抵了，莫非？”
“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讲。”梁绮雯眼神闪烁，强辩道：“主要是三星桩宿舍没地方放，而且二字钳羊马站久了腿会变粗。”
“拜托，找个靠谱点儿的借口行吗？”这厮起身，双手环住自己的大腿，“我每天站桩两小时，早起晨跑十公里，你看哪粗了？”
“反正就是粗。”
“好吧，你是师姐你有理。”
“哼！”
姑娘撇过头不想理他，习惯性的拢住杯子咬住吸管，嘬到一半又赶忙停下，撅起小嘴使劲儿瞪他，气的旺仔小馒头都涨了几分。
“喂，你是秦战吗？”
斜对过的女孩儿忽然开口，那厮回头一瞥、正要答应，又猛的将脑袋向左移了半格，挤了挤眼，一句话脱口而出：“宝儿姐？”
“Cospy而已。”
对方头戴深蓝色棒球帽，身穿哪都通制服，白T恤红珠串，语气冷淡疏离，不知是不是入戏太深，连神情和声音也有几分相似。
老秦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正要细想，却被刚刚问话的女孩儿打断：“喂，别只顾着看美女，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抱歉，我是秦战。”他挠头皱眉，双眼盯着地面努力回想，可惜灵光一现这种事纯属偶然，思路一旦被打断就很难再续。
女孩儿不太满意。毕竟她才是主动提问的那个，结果对方要么看地面、要么看舍友，唯独没看过她一眼，难不成地上有钱？
“想什么呢？”梁绮雯偷偷踢他，小声道：“桃花运来了还不抓紧？”
“别吵，刚才忽然冒出个想法，一打岔忘了。”这厮急的直挠头，感觉只差一点就能抓住，可无论怎么努力还是差那么一点。
女孩儿撇撇嘴，不吱声了。
小师姐却不管那些，继续蹬他小腿挑唆，老秦性子酸，当场脸色一沉，用带着厌烦的眼神看她一眼，偏过身体继续冥思苦想。
梁绮雯讨了个没趣，嘟着小嘴碎碎念：“小心眼，自己想不到还赖别人，不就是宝儿姐嘛，有本事你拍真人版，冲我发什么脾气。”
“你说什么？”他好像又找到了灵感。
“说你小心眼！”
“不是，下一句。”
“你委过于人！”
“啧，下一句。”
“喜欢宝儿姐就拍真人版，冲我发什么脾气。”
“啪！”老秦心头大亮，猛的一拍巴掌，脚踩鹤爪式，人影一闪便晃到斜对桌，上上下下的打量那姑娘，眼中神采却渐渐消失。
“这里是中戏。”姑娘被他盯的恼火，头也不抬的道：“借拍戏泡妞的借口早被用烂了，而且我对打架没兴趣，你趁早死心吧。”
“呃，我没想追你。”
老秦随口解释，见她不信也不强求，对提出问题的女孩儿点点头，自顾自的回到座位沉思，一会儿笑逐颜开、一会儿又眉头紧锁。
“有病吧。”姑娘冷哼，同桌女孩儿想了想，小声道：“说不定真想找你拍戏呢？新闻上不是说他签约费就收了一千万美元吗？”
姑娘一愣，默默掏出手机翻看，她是真不了解搏击。
“喂，你该不会真想拍真人版吧？”
小师姐这次没敢踢他，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被瞪的心里发紧，不过女生属猫，好奇心是天生的，就算害怕也要问个清楚，要不心里痒痒。
“为什么不行？”老秦反问，“《一人之下》没有太夸张的特效，故事背景又发生在现代，而且场景也不多，就是演员不好找。”
“大哥，演员不是问题好吧？”梁绮雯哭笑不得，“你好歹也是南加大电影艺术学院的，难道不知道拍部电视剧要多少钱吗？”
“多少？”
“就说古装玄幻吧，《花千骨》投资1.05亿，《青云志》1.2亿，斗气化马六亿——嗯，这个不科学，但前两个还是靠谱的。”
说罢，小师姐眯着眼睛准备看笑话，不料那厮想了片刻，居然很认真的问：“我记得《花千骨》和《青云志》都是五十多集？”
“一个52集，一个55集。”梁绮雯咽了口唾沫，心跳开始加速。
“包含宣发费用吗？”
“呃，这个不清楚。”
“宣发费用其实不高。”spy姑娘忽然接口：“《青云志》的在线播出平台有企鹅、芒果、优酷、土豆，一家一个封推就够了。”
“封推不要钱？”
“可以资源置换，比如一集五百万，给封推就收四百五十万，而且推广对网站本身也有好处，除非同期有竞争对手，否则未必会收费。”
“唔……”老秦此时已经沉浸在头脑风暴中，完全没注意对方接话的目的。
“你不是真要投资吧？”
梁绮雯瞪大眼睛，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花千骨》是14年拍的，《青云志》是15年底，现在那些明星薪酬可不是这个价位。”
“不是有限薪令吗？”
“人家可以不演啊！而且现在版权也贵。”
“一亿五，够吗？”
“应该差、差不多吧。”梁绮雯艰难的咽下口水，心跳的跟打鼓一样，结结巴巴的道，“你、你的签约费不是、不是一千万吗？”
“哦，我没算签约费。”
签约费是假的当然不能算，不过按乔纳森的说法他的年底分红大概一亿四，再算上董事长薪水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收入，应该能凑一亿五。
实在不行就把米歇尔给的房子卖掉，原本还想用那笔钱在警局附近买一套大点儿的别墅，不过如果能将宝儿姐搬上荧幕……
卖卖卖，拳馆也卖，谁敢拦着就全埋喽！
这厮仿佛魔障了一般，脑子里尽是冯宝宝的身影，再容不下别的，什么投资收益，什么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统统滚开。
为了宝儿姐，卖肾都行！
他沉迷在老年热血番中无法自拔，其他人却被惊的说不出话，一亿五啊！还没算签约费，真的假的？泡妞也用不着吹这么大牛吧？
就算吹牛，一千万美金的签约费总不会作假，那可是外事部背书过的，而且影视圈哪有全额投资的？七千万人民币当基本盘足够了。
眼前一暗。
老秦抬头，spy姑娘正咬着下唇看着他，任凭细细打量，可惜越看越不像，衣着打扮还有几分相似，眉眼间却没有那份神韵。
于是老秦摇头。
他现在跟着魔没什么区别，别说任凭打量，任君采撷都没用，不行就是不行，差一点儿都不行，宝儿姐可是宅男梦想，梦想懂吗？
“骗子！我看你就是吹牛！”
姑娘跺跺脚，红着眼圈儿走了，那厮眼里根本没她，哭不哭的都不往心里去，倒是小师姐眨了眨眼，轻轻杵他：“你当真要拍？”
“嗯！”
“帅哥，缺女朋友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