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战败了。
在背对阎宫的情况下,他的剑被伞盾挡住,腿被撤步避开,阎宫的伞杆却沿着他的后颈、手臂、腰背划了半圈。
若非阎宫及时收力,兼且伞杆无尖无刃,单这一刀就足以让他横尸当场!
秦战收剑侍立,默默反思。
阎宫也不催促,只是后撤回原来的位置,嘴角微勾,眼底透出一抹笑意。
老大哥的面子总算保住了!
二楼走廊,穆雨婷和方娉娉面容呆滞,思维已经被刚刚那一幕完全占据。
美!太美了!
她们俩刚好面对阎宫,当伞盾和伞杆旋转起来的那一刻,二人似乎看到了一朵正在绽放的、黑底银边的鲜花。
妖冶,致命!
客厅角落,何方抚掌赞叹。
从上步撑拳到两仪顶,再到狮子张口、十字拳,这短短几秒的变化和衔接落在行家眼里,完美的仿佛教科书!
过了片刻,秦战终于从反思中回神,转身看向阎宫:“哥,陪我复盘吧。”
老大哥颔首。
他放慢速度、双手持盾,伞杆藏于盾后,以双阳顶近身,随后上步撑拳、盾收左肋,以杆为刀,直刺秦战胸腹。
秦战后撤半步、剑交右手,在训练剑格住长刀后自下而上牵引,同时腰身右转,左手并掌如刀戳向阎宫腋窝。
——松溪白虹,退步封拉!
——咏春,标指!
松溪白虹最大的特点就是剑不系穗、手不并指,搏杀时另一只手可以执短刃,也可以施展擒拿短打或是暗器。
阎宫依旧以两仪顶应对,肘一屈、腕一抬,伞杆便挣脱牵引,随后直接竖肘下砸。
这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秦战若不变招,在标指戳中腋窝的同时,左臂就会被肘尖砸中,而标指不比肘尖,他受的伤肯定比阎宫更重。
于是他变标为膀、翻肘与阎宫对了一招,借力连退两步,同时反抡右臂,训练剑自下向上反撩,阻止阎宫追击。
——松溪白虹,退步转拉!
阎宫收招矗立。
复盘的目的是让秦战明白自己错在哪、换种方式行不行得通,所以他只会沿用上一场的招式,不会变招追击。
既然秦战已经脱离攻击范围,那他再用狮子张口和十字拳也就没了意义。
“不错。”
他略作评价:“应变够快,技巧也可以,就是基础差了点儿意思,再就是见识和经验不够,还得多磨练磨练。”
秦战缓缓点头。
对练到此正式结束,双方各赢一局,阎宫保住了当哥的面子,秦战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再打就容易伤和气。
“哥,寒假忙吗?”
他抖了抖训练:“不忙的话,给我当半个月陪练怎么样?”
“行啊!”
阎宫痛快答应:“师父和吴卫明天回国,开学之前我都没什么事,不过听你这意思……半个月后还想去踢馆?”
“嗯。”
秦战抚摸着胸腹间的巨大伤疤:“十七号小年,二十号比赛,我不想把仇留到年后,更不想让鬼子安心过年。”
他语气平静,既听不出愤怒,也感受不到杀意,就像老刽子手面对等待砍头的死刑犯,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
但何方却听的瞳孔收缩,方娉娉和穆雨婷更是脊背发凉。
阎宫听出了他的决心,略作思忖后沉声道:“那你做好准备吧,明天起我给你突击训练。”
突击训练?
秦战头皮发麻,隐约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他有信心战胜老鬼子,毕竟作为「柳生剑道会馆」的首席教习,川井一夫已经是剑道馆的战力天花板了。
而他打死了川井一夫,自然也就取得了将之纳入模拟对抗的资格,时至今日,川井副本早都刷了不知多少次。
只是这些事不好说,他总不能告诉阎宫自己有挂……
“阎大哥,别手软啊!”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幸灾乐祸的女声:“不疼不长记性,使劲儿揍!”
喵了个咪的!
秦战回头怒视:“你下来!咱俩练练!”
“就不!”
穆雨婷噗噜噗噜的吐舌头:“我又不踢馆,输了也不丢我的脸,阎大哥,你说对不?”
阎宫笑着颔首:“有道理!”
秦战翻了个白眼,这家没法待了……
绊了几句嘴,兄弟俩将沙发、茶几等物搬回原位,阎宫喝了口茶,又问:“你让我去檀香山,就是为了踢馆?”
“算是吧。”
秦战摩挲着茶杯,慢慢解释道:“以鬼子的尿性,收到消息后肯定会请高手,我学剑时间短,不一定打得过。”
是肯定打不过……阎宫在心里默默补充。
“所以我打算指名挑战他们馆主。”
秦战坏笑:“按照洪门那边的消息,柳生剑道会馆的馆主叫早坂雅树,今年四十八,是个日美混血的老杂种。”
“这家伙表面上是商人、慈善家,实际上是当地日本帮会的话事人,年轻时参与过多起械斗,实战经验不缺。”
“不过他十几年前就洗白了,所以有经验也是十几年前的经验,就算一直锻炼,体力和反应速度也必然下滑。”
听到这,穆雨婷恍然:“但他毕竟是馆主,所以他输了就代表剑道馆输了,姓秦的,你这是柿子捡软的捏啊!”
“啧,什么叫捡软的捏?”
秦战不乐意了:“我才学剑四十多天,老鬼子搞不好练了四十多年,怎么就捡软的捏了?再说了,川井一夫拿刀砍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捡软的捏?”
穆雨婷张了张嘴,委屈巴巴的辩解:“我就那么一说。”
何方见不得她受委屈,连忙接口道:“你是担心那个什么树会动用黑道势力袭击你?”
“一方面吧。”
秦战解释:“只是黑道的话多带几个保镖就够了,我担心的是老鬼子使诈,表面答应,开打的时候再提条件。”
何方深以为然。
踢馆时最常见的有两种情况,一是「想挑战我们馆主,得先过我这关」,二是「区区小辈,打赢我徒弟再说」
以日本人的狡诈和不要脸,很可能两种都用。
当然,国内某些「大师」在遇到挑战时也会摆出一副「你没资格跟我过招」的架势,让高价聘请的徒弟出战。
徒弟赢了,挑战者自然没资格再跟师父动手。
即使输了,也能消耗挑战者的体力,还能让师父提前了解对方路数,可谓一举两得。
“龅牙说他有把握让馆主接战。”
秦战撇嘴:“但他混的是拳击圈,未必了解踢馆的规矩,所以还是保一手比较稳妥。”
阎宫颔首:“明白了,我给你压阵,馆主接战你上,其他人,我来!”
他舔了舔牙齿,仿佛病虎初愈,睥睨山林。
秦战不太放心:“哥,你伤好利索了吗?要不我让韩哥跑一趟也行。”
“不用!”
阎宫笑的狰狞:“我早就想会会日本人了,敢伤你,哼!”
这一声哼,他用了擤气。
秦战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听了听他的呼吸,彻底放下心来。
“算我一个吧。”
这时,何方忽然开口:“残了这么多年,我也想试试自己还剩几成功力。”
“呃……”
秦战更不放心了,勉强推脱道:“师兄,那边的规矩是只能用竹剑,你……”
“我没问题。”
何方笑道:“你忘了?刀夹鞭里的刀就是雁翎刀,另外还有双手贷、拦面叟、混元五步剑,都能用竹剑代替。”
他语气轻快,好像在说「总有一款适合你」似的。
秦战挠头:“双手贷是啥?”
“跟朴刀差不多。”阎宫比划了一下:“长握柄,护手跟八斩刀一样,刀形类似朴刀。”
“那拦面叟呢?”
“就是大烟袋锅子!”穆雨婷抢答:“一米多长,两头铜、中间铁,何叔以前总抽,那味儿比华子好抽多了!”
秦战斜眼看她:“你还抽过烟袋?”
大小姐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旋又挺起胸脯:“嗯呐,咋地?”
不等秦战还嘴,何方赶紧解释:“她说的是关东台片,能润肺化痰、消食去湿,算是药用。”
顿了顿又转移话题:“混元五步剑又叫火烟剑,是双手长剑,剑身有双钩,可以格挡钩挂。”
秦战吸了口凉气:“这些……师兄都会?”
何方微微颔首,状似谦虚:“戳脚门的兵器我都会一点。”
人才啊!
雁翎刀、九节鞭、牛头镗、虎头蹬、双手贷、拦面叟、混元五步剑,谁能想到一个缺了半条腿的人居然掌握了七种兵器?!
他要是没受伤,现在的成就简直不敢想!
秦战看了看穆雨婷,又看了看阎宫,郑重抱拳:“那就麻烦何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