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混在靠坐在墙上的一堆香客中摁着前额不欲答话,而一旁慢慢清醒过来的春蕊喜笑颜开,站起身大力挥手,“大人,大人,夫人在此。”
林青轩紧绷的心霎时一松,一溜小跑过来,撩袍蹲下问,“娘子可还好?别怕,为夫在此。”
李芷敷衍着摇头,暗道林青轩的作态太过,即是重生之人,难道不会想到,今夜她定没出事,现在这幅满头大汗,头发散乱的情真意切给谁看呢。
她着实冤枉了林青轩,虽不知今夜会有何事发生,但重生以来很多事改变,谁能保证万事都如前世发展,听到庙里深夜敲锣示警,他是真的慌了神。
偏他被李芷赶走,打算另找间厢房时,庙里已无空房,无奈只得找了离庙里尚有些距离的山中人家投宿,幸好光顾着赶蚊子也没睡的成,节省了时间迅速赶至。
林青轩伸出了手跟李芷抱怨,“娘子,你看,蚊子咬的为夫一手包,还有这,这……”
见李芷没有反应,林青轩干脆凑过头,将面颊上的一个小红包露在李芷面前,又扒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的红包开始嘟囔,“庙里没有空房,为夫走了一里路才有户农家投宿,打死我下半夜都不去了……”
李芷唇角忍不住抽搐,谁都听得明白最后一句才是林青轩一个大男人,抱怨蚊子问题的目的,耐着性子说,“相公受苦了,晚点吃的可还好?”
李芷终于理会,林青轩心满意足,笑说,“娘子不要担心,那农家老太做的一手好春饼,为夫吃春饼也吃饱了。”
李芷眉目微动,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是妾一时心情不好,才令相公春饼当一餐,妾真是不该……。”
“瞎,这有什么,娘子心情不佳就应找为夫撒气,否则憋着气坏了身子,为夫要心疼的。”
林青轩牵着李芷的手爱怜抚摸,双目柔情四溢,李芷只觉荒谬,即使林青轩知了徐巧儿阴毒,对她有愧疚之心,可时时摆出这副情深似海的作态,委实过了头,他到底有何目的?
正思虑间,庙里的方丈露面,告知大家寺里已安全,香客可自行回房休息,回去途中,李芷乖顺的任林青轩牵着,走至半途,停下脚步,丝帕掩嘴,似极难为情的对林清轩低声说,“相公,妾晚点食的不多,想起方才你说的那农家春饼就流口水。”
林青轩一怔,半晌不太肯定的问,“娘子的意思,是要为夫去找那农家老太弄点子春饼过来?”
李芷缓缓的小鸡啄米,后头的春蕊虽满腹疑惑但也眼观鼻鼻观心,林清轩看看夜色犹疑不定,李芷抬头明显变脸,双目清冷问,“如我是那条毒蛇,相公可还会犹疑?”
这话一出,林清轩还能怎的,忙笑道:“提她作甚,只是刚发生乱事,为夫心有余悸,不敢离你的身罢了。”
李芷神色放缓,“方丈都说庙内已安全,相公放心,去吧,饿肚子事大。”
话赶话到这份上,林清轩只得点了头,硬着头皮半夜三更敲开了农家的门,得知没有了现成的饼子,只能现做,无奈之下许了重金求老妇人手脚加快,尽速做出几个春饼。
这边厢林清轩无奈等着,那边厢李芷带着春蕊回到了留宿的院子,在门外低声告诫春蕊,“任何事不要惊慌,一切有我。”
春蕊听了不解的点头,推开了房门,隐隐一股子异味飘来,令她纳闷不已,一抬眼便看到屋正中的桌旁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黑衣男人,就着桌上的一盏烛灯,撩开了衣袍,低头正朝腹部一寸长,还在冒血的伤口上倒上药粉,桌面上扔着的那块沾血的白布正是她包用物的锦缎,地上散乱着她们带来的生活用物和茶壶瓷杯碎片。
她第一反应就想尖叫,被李芷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李芷坚定的眼神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缓缓点头安静了下来。
李芷放下了手,低声吩咐,“呆在一边,不得出声。”
黑衣男人已经放下衣袍,将手中的伤药瓷瓶放回桌面,正欲出声,李芷照着前世说过的话又说了一轮,“这位壮士,妾身箱笼里有二十两纹银和一应首饰,你尽可拿去,妾向你保证,壮士离开之后,妾和妾的丫鬟一字都不会向外提及见过你。”
昏暗的烛光摇曳中,黑衣男人僵立不语,李芷不慌不忙又摘下手中的玉镯,“这只镯子乃我祖传,上等的和田玉养了多年定值不少银子,壮士也可拿去。”
黑衣男人静静的盯了李芷半晌,突的抓起桌上烛灯几步走进,扬起烛灯想看清楚李芷的容颜,李芷也借着烛光仔细打量着他。
她前世因害怕,没有直眼瞧过这个男人,如今细看,面颜刚棱冷硬,剑眉英挺、目光锐利,只可惜半边脸被络腮胡遮住看不清明,身材高大却不粗犷,宛若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浑身充满了爆发力。
她平静的说,“壮士的伤可还要紧,妾身带的伤药虽不是极品也是上等,壮士可放心使用。”
黑衣男人眉目微动,腹部流血不止自是治伤为要,遂转身回了桌边放下灯盏,拿起伤药瓷瓶后想了想,眼中露出了一丝促狭,伸出手臂朝李芷挥了挥。
李芷明白其意,缓步上前,本呆在一角惊惶的春蕊见此,鼓足勇气疾步上前挡住了李芷,哆嗦着说,“大,大侠,婢,婢子来。”
黑衣男人定定看着李芷不语,李芷扯过春蕊至身后,伸出手欲要接过瓷瓶,却见黑衣男人似乎扯了扯嘴角,移开了手臂伸向了春蕊。
室内静悄悄的只听见三人呼吸,春蕊虽心中害怕,手上还算利落,最后用干净的棉帕和外袍撕碎的布条仔细的包扎了一番。
看得出黑衣男人十分满意,不在二话准备离开,李芷叫住了他,将手中装着银两首饰还有那只玉镯的包袱塞到他手里说,“妾知壮士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这些钱银你拿去无妨,做份小营生养家糊口,莫要在行差踏错。”
黑衣男子双目露出深深无奈,终开了腔,声音沙哑,“你凭什么断我是贼?”
这点李芷也没想明白过,此时也只能状似惊讶,“壮士……这不是官府半夜来此抓贼了吗……”
“你也说官府来抓贼,就不允我是官府中人?”黑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质鱼符递与李芷眼前,“我乃巡捕北营副将柴子超,夫人可放心了?”
李芷自然知道男人身份,随意低头看了看,春蕊凑过头来,一直悬着的心砰的落地,咋呼道,“天爷,大人怎的不早说,吓……”
柴子超目无表情撇去一眼止住了春蕊的大呼小叫,盯着面露尴尬的李芷,有心解释了一番,“贼子被我追至此屋抓获,因中了他一刀流血不止,见有伤药散落在地,便拿来借用借用,没曾想惊扰到你。”
李芷歉意福身,“妾身多有得罪,还请柴副将恕妾无知。”
“无妨,你……”柴子超深知不妥,忍了忍还是问出了声,“你是哪家夫人?你叫什么?”
李芷莞尔,折腾了这么久不就是等他问出这句,前世是有多傻,放着这么好的人才不去攀交情,她轻启朱唇正欲答话,门外林青轩高声已至,“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