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子兵荒马乱,抹药的抹药,扇风的扇风,林老夫人在徐巧儿屋里嚎得似出了人命,连声吩咐请大夫,徐巧儿颤巍巍在林青轩怀里睁开眼,摇头阻止,“老夫人,无需,我只是中了些暑气,家丑不好外扬……”
“唉,你就是太懂事。”林老夫人愤愤对着林青轩说,“芷娘好生歹毒!”
林青轩默默无语独眼神晦涩,林老夫人怒喝,“轩儿,这件事,你定要给为娘和巧儿一个交代。”
徐巧儿悄悄打量着林青轩心头酸涩,近日明显感到轩哥哥对李芷的态度有变,她柔弱无骨倚在林青轩怀里抬头柔声说,“轩哥哥,夫人也是无心,她身子不适歇下了,怕是春蕊那个丫头从中作梗。”
林青轩面色松了松,靠在床头为徐巧儿轻摇美人团扇,话中一片爱怜,“难为你知情善意。”
“我分了姐姐的相公,她不喜我是应当的,我只怪我对你动了情,即使自甘下贱做你的妾也不惧人言。”说完这一句徐巧儿涩然不已,眼圈俨然一片通红。
林青轩轻抚徐巧儿的脸颊叹道,“我知以你的才华,为妾是委屈了你。”
侍立一旁的白杏见缝插针,“大人,姑娘受尽了委屈都不让婢子们说,今儿若不是大人回来,怕也是不会知的,那春蕊何止是今儿跋扈,平素对姑娘都没一句好话。”
“是吗,你倒是说说哪一日、哪一刻,春蕊具体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人证又是何人?”
白杏惊的差点砸了手中的冰碗,连忙转身行礼,低头不敢再说一句,李芷风风火火进了屋,扫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了徐巧儿身上。
这一世她极爱思量徐巧儿的戏是怎样的炉火纯青,竟令她前世对这个女人,即便非常不喜仍毫不设防。
此时徐巧儿瑟缩着紧紧搂着林青轩的腰,脸上每一丝表情无不在诉说她这个主母之恶。
李芷忍不住笑了,很是欢畅,连连点头,“徐千金的戏是越发精彩了。”
林老夫听了怒喝,“芷娘,你怎变成了一个毒妇,你给我跪下向巧儿赔罪。”
“婆婆令我寒心呐,不问缘由就定罪,可我何罪之有,徐千金要跪,我阻也阻了,软枕绣伞也送了,她非要大日头的跪倒晕厥,干我何事?若有公堂评理,我还要告她故意陷我这个主母不义之罪。”
“你,”林老夫人指着李芷接不下话,转而老办法求助儿子,“轩儿,你说……”
林青轩揉着眉心,想息事宁人,“娘子,春蕊以下犯上,不罚怎能服众,打她二十大板,罚三月月薪。”
“休想!!相公如要后宅和美,断不可装糊涂!”
林青轩愣然抬眼,李芷点点他怀里仍一副瑟缩的徐巧儿,“看看徐千金这戏,妾是打她了还是骂她了,值当她怕妾怕成这样?”
徐巧儿忙说:“姐姐误会了。”
“我怎会误会,无需跟我演什么姊妹情深,你的戏我看的腻!”
徐巧儿躲避李芷死死盯着她的黑黝黝眼珠,抬头哽咽着对林青轩说,“轩哥哥,我冤枉……。”
林青轩也觉李芷越说越不像话,推开了徐巧儿,下了床拉她出了院门,这个时辰骄阳愈发猛烈,林青轩接过紫草手中的绣伞撑开,替李芷挡阳。
走在甬道上,清风徐徐吹过,两旁的树叶唰啦作响,李芷前额的几缕秀发随风飘荡,悄悄荡走了林青轩心头的郁气,紧握了握手中的玉手,平心静气说,“为夫知,巧儿是喜耍些小手段……”
李芷嗤笑,“你果然知道书房那回,那碗汤被她下了料,顺势而为。”
隐秘被说破,林青有些羞恼,“我喝前的确不知,……不过事已过去,无需为此多言,我以为你对巧儿成见太深。”
“成见?!徐巧儿当年随父进京,誓要嫁名门贵族,你就从不疑惑,为何现在,甘做你的妾?”
林青轩心头不爽,抿了抿嘴角,“她识时务。”
李芷了然勾唇,“原来你也没信她为父所逼的鬼话,你也知她手段繁多却依然要她、护她,果真是个情种。”
说完她挣出了手,走出了伞面自顾前行。
林青轩追上几步,确保绣伞严实遮住了李芷,方微蹙双眉说,“那都是陈年旧事,我怜她不易给她几分情意,是我一个男人的担当,娘子何时才能不纠结一个妾。”
“因我怕死,这个妾给你下助兴药,给我就会下毒药。”
林青轩心头募的一惊,不愿深想,敷衍说了句,“巧儿虽有小心思,不至于如你所说害你性命,你未免想太多。”
李芷冷笑,“就当我想多了,我绝不相信,一个自诩才高八斗的心傲之女会甘心做一辈子的妾室,府里有她没我。”
林青轩微眯了双眼,“娘子何意?”
“隔壁的张府空置,妾已买下,过几日,妾就会将蕙芷院搬过去。”
“你这是要分府别居?”林青轩音中含怒。
李芷明眸轻转,“妾这不是分府,是扩府,妾早已想通,似相公如此俊朗风流人物,妾勉强死守,对众多爱慕你的美人儿太不公平,故妾需早早安排院落,等待迎接众多妹妹们进门。”
林青轩发现他自重生,被李芷气笑的次数是越发多了,这话里怎么听出点,意指他是件“好货”的意思,况这份大度贤惠不知为何令他感到涩然,不由赌气说道,“可,随娘子意。”
李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紧接着就被林青轩下一句惊走,“为夫找了一名神医,请他定期为娘子调理身子。”
欧阳大夫年纪尚青,做个游医养家糊口,李芷小产两回,身子确有亏欠,半信半疑伸了手给欧阳诊脉,谁知喝了几幅药后,全身即刻松快,方知林青轩果然找到了一个尚不知名的神医。
这令她不得不疑惑,林青轩为何兴起给她找神医调理的念头,又怎会知,名声不显的欧阳大夫医术高明?近日林青轩诸多行为令她十分不解,她一直以为是因她的重生,造成了诸事变化,但……
李芷的疑虑在脑中转了两回不了了之,实因不值当为这个费神,在她看来,一旦有孕,林青轩是她要远远抛去的陌生人。
她更加关心这回纳妾来喝酒的是哪些人物,一个生意人,自然知道跟官场大老爷打好关系的好处,前世她隐晦的跟林清轩提起,却被他呵斥此举是溜须拍马。
这一世,她拍定了。
纳妾摆酒定在了六月底已近初秋,弯月高悬,凉风习习,前院灯笼高挂,烛火通明,林青轩和一众上风、同僚吃吃喝喝,好不惬意,突见李芷出现,惊的掉了手中的酒杯。
那天的李芷穿了一件紫色的烟罗软纱裙,不盈一握的细腰用白色织锦缎带束住,外披一件淡紫色的薄烟纱挽迤三尺,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头上的凌云高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玉颜薄施粉黛,眉心处一朵怒放红梅,雅意悠然隐有傲意。
林青轩从不知,李芷稍稍盛装,一颦一动就能摄人心魂,压抑住莫名怒气,速速起身扶起走至跟前行礼的李芷,搂住了女人的细腰,一双眼透出迷人光泽,唇角勾出炫目的笑容温柔款款,“娘子今日辛苦,怎的还不去歇着。”
李芷巧笑嫣然抬头,“相公,妾是想来敬各位大人一杯薄酒,一来多谢各位大人拨冗前来贺喜,二来妾很感激各位大人对相公的素来关照。”
“林侍郎有此贤妻,夫复何求啊!”乐呵开腔的国字脸中年人是林青轩的新上司,兵部尚书许昌。
同一桌的其他官员见此,纷纷捡着赞美之言说出,李芷站立一旁羞红了双颊,林青轩心头不爽更甚,欲叫李芷回屋,却见春蕊已捧着壶酒闷不吭声倒了杯正要递给李芷。
“给我!”林青轩急急抢过了酒杯,李芷伸出的手僵在空中,睁着困惑的大眼望着他,他面露尴尬,力图自然说道,“你敬,我喝。”
此话一出,众官员哄堂大笑,与林青轩关系极近的干脆出言调笑,场中光棍不少,林侍郎如此当众疼媳妇太不道义。
李芷神色莫名,林青轩这一世不是任职吏部而是兵部,不是郎中而是高一级的侍郎,现初去兵部,椅子都没坐热,纳个妾,办个寻常酒竟能劳动到兵部尚书亲至,除了翰林院、兵部还有不少其它五部的高官老爷前来贺喜,背后缘由耐人寻味。
不过与她无干,林青轩代酒最好不过,这么多大老爷们,一人抿一口也够她受的,她柔顺的跟在林青轩身后,桌桌都敬了一圈,目的达到后悠然退下,只苦了林青轩喝了一肚子酒醉的不省人事,留一身粉红嫁衣的徐巧儿苦等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