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在大学里非常刻苦,毕竟学费都是他自己挣出来的,再像室友一样懒散对不起他下的那些苦力。他再也不会通宵打游戏了,他要留着精力画图、做模型,还要去为他和他爱的人谋个未来。
初中开始抽烟,林鸿真的是奔着把这条命早抽完早拉倒去的。直到现在,他一直飘飘忽忽的贱命忽然被另一个人捧在手上了,那人把他当作唯一的宝贝来爱着,年复一年有增无减。
他突然想好好活着了,还想活得体面点,最想和他一起有个家。
与林鸿不同,贺凌风陷入了一般大学生都会有的迷茫里,他学了想学的专业,却发现它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有点失望。他不再需要为了讨好母亲而努力学习,也丧失了追求理想的热情。大一过得浑浑噩噩,最大的成就是仗着英语好,不去上课都能考过四级。期末过后林鸿问他拿了几奖,贺凌风不敢告诉他自己好几门专业课都是刚及格的水平。看着第一学年普普通通的绩点,贺凌风有点着急了,可是懒惰了一年的惯性还在,哪是说停就停的?
贺凌风大学读四年,比林鸿少一年,理应早一年为毕业做打算。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同学们该考研的该出国的该找工作的基本都有了想法。身边人都渐渐走出刚上大学的颓靡状态,大致有个努力目标了,贺凌风这热恋劲还没过呢,一门心思都扑在林鸿身上了。算起来俩人在一起也有小四年,林鸿觉得也不需要和刚开始那样,干什么都要提前报备一句。有时候他为了赶大作业熬通宵的时候,也只能把贺凌风先晾在一边。
久而久之,贺凌风看着俩人的聊天记录,心里有点酸楚。从前都是林鸿媳妇长媳妇短的追着他,吃喝拉撒都要给他说,现在却成了他自言自语似的,有时候一条消息过去,大半天才收到个“赶作业”或者是“进山啦没信号”。
期中前这一个月,林鸿基本一半时间在山里,一半时间在学校,中间只抽出半天空回家看了看姥姥姥爷,跟贺凌风面都没见上,只打过几次电话。贺凌风听着他忙,也不愿去学校黏他。看着身边的人越忙活,他心里就越空虚。问他毕业有什么打算,他觉得只要林鸿在一起干什么都行。一般大学生的三条基本路线到了他这就成了——考个本校的研究生、找个本地工作、和林鸿一起出国。
期中一过,没有大作业没有考察,林鸿自作主张给自己放了小长假。
“林哥这是干什么去?跑这么快啊……”
“说是一个月没见老婆了,想得难受。回家两天,有事电话联系。”舍友把他龙飞凤舞写下的小纸条一团,抛进了垃圾桶。
贺凌风躺在床上,握着手机正琢磨着要不要问问他忙完没有的时候,林鸿电话就来了:
“宝贝啊,快下楼让我抱抱。”
在甜丝丝凉飕飕的晚风里,贺凌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下楼一头扎进林鸿怀里。
“你忙完了?”
“嗯……暂时忙完了,距离下一次战斗还有一个星期,这几天都给你。”
林鸿的嘴唇从贺凌风的肩膀蹭到颈窝,顺着脖子往上,终于吻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这是什么?”贺凌风咂摸着被送到自己嘴里的不明物十分疑惑。
“槐花。”
以前吃槐花饼、槐花炒蛋,他从来没品出过槐花的味道,就以为它没有味道。如今知道了原来只是吃法不对,要像这样吃槐花,只要舌尖这一粒,就比一滴花蜜还甜,比一树槐花还香。原来槐花最正确的吃法是生吃,最好要是爱人折来的,最最好的是小别后的爱人送到嘴里的,如此这般,只要小小一朵,就能记一辈子了。
“我这次的设计一把就过了,全年级独一份的待遇,厉害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发亮,像雨后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叶子。
“哎,你也快大三了,打算怎么办?”
“嗯……”贺凌风把自己糊弄人的那套词又搬出来了,“读研吧,继续读书。”
“你不想出国吗?”
“不想,我不想搞异国恋。”
“出息!”林鸿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现在什么都这么方便,异不异国的有什么啊?”
“如果我出国,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我……”林鸿叹了口气,“我没钱啊宝贝。”
“那我要是有办法负担咱俩一起出国,你跟我走吗?”
林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那肯定的啊。”
就是这句话让贺凌风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他在大二下学期的最后几个月里终于醒悟,结束了他的迷茫期,结束了他那被懒惰支配的生活。
不知是不是距离产生美的缘故,贺凌风和父母的关系在他上大学远离家庭后就缓和了不少。他周末从不回家,寒暑假也是住到封校的前一天才走。硬着头皮回家,看着爸妈对自己的殷勤态度,他忽然又心软了,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疏远他们。最让贺凌风感动的是他们竟然不再抵触他是同性恋这个事实了,有一次陈曦还问他和林鸿的关系怎么样。
“我们挺好的。”贺凌风笑着说。他一直说无所谓,不在意父母怎么看他,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得到他们认可的,他愿意相信父母正在试着了解自己也想和他们寻找新的相处之道。
七夕的时候他们看了场电影,散场了林鸿就拉着他到在广场上坐着,也不说去哪。天色傍晚,大理石台阶在太阳下暴晒了一天,热度还没降下去,贺凌风有点坐不住了,“咱在这干嘛啊?”
“看风筝。”林鸿漫不经心地指了一下天,眼睛还盯着手机。当他半分钟内第三次无意识地瞟向手机的时候,贺凌风忍无可忍,踢了他鞋一下,“你手机里有什么宝贝?”
“呃……”林鸿支支吾吾的把手机往身后藏,心想韩岳能不能行啊,抓紧来啊。
韩岳开着车带着林雏和壮壮绕着广场兜圈子,“俩人在哪呢……”
“那那那!我看见了!”林雏一指,“你停停!”
“不行啊,这不能停车。”
“那你开慢点,我俩下去。”林雏拉着车门跃跃欲试。
“卧槽你闹呢!不行!多危险啊……”
“哎,你减速,没事我有数。”林雏说着拉住了车门把手。
韩岳一咬牙,看了眼后视镜,“后面的兄弟对不住了,您快点反应吧!”
车还没停住,林雏带着壮壮急急地跳车了,就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干嘛呢!”新手韩岳不敢讨骂赶紧灰溜溜地开走了。
跑到离俩人五十米的时候,林雏一撒手,“找他俩去吧。”只让壮壮过去了。
贺凌风正和林鸿对峙呢,忽然觉得手背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低头一看,“壮壮?”不对啊,只是长得像吧,它怎么可能在这呢。
“我看也像壮壮,”林鸿蹲下检查了一下项圈,“真是咱家壮壮哎。”
你这骗人也太假了,贺凌风笑了,“你让林雏送来的。”
林鸿继续装蒜,“没有,它自己来的。”
贺凌风揉着它的耳朵对林鸿说:“行啊,现在主角也来了,然后呢,咱干嘛去?”
林鸿掏出狗绳把项圈拴好,“遛狗。”
说完他又把两人的手五花大绑起来,直到林鸿漫不经心地吹了声口哨,壮壮才带着俩人动起来。
“上次你这么玩的时候它可带着咱俩翻垃圾桶去了。”贺凌风想起高三的元宵节,俩人一路淋雪赏灯正浪漫着呢,壮壮忽然被垃圾桶里的香肠吸引了,俩人又是解绳子又是按住它的,一阵手忙脚乱别提多狼狈了。
林鸿没理会他,兀自说下去了,“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七夕啊。”
“是我二十二生日后的第一个七夕。”
“对。”贺凌风点点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二十二,”林鸿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二十二代表什么吗?”
“我真不知道。”
“我给你点提示啊,我国男性法定结婚年龄多大?”
“二十二?”
“对!”
贺凌风突然停住了,他好像知道林鸿想干什么了,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壮壮还有意牵着他俩走,两人一狗就这么僵持在原地。林鸿跟着拽了他一把,“我时间掐得正好的,晚一秒都不行。”
林鸿话音刚落,壮壮就从旁边的小树下,一块明显翻动过的地方,刨出了一个小盒子,衔到了林鸿手里。
“咱演习的时候说好不是说好让你给他嘛,你怎么又给我了呢。”林鸿数落着它,无奈地接过来,拍干净了土交到贺凌风手上,
“那个……”真要说出这话林鸿还有点害羞,他一掐自己手心,“七夕快乐,我想求个婚。”
贺凌风的脸蹭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林鸿说完便不敢看他了,把头扭到一边。原来他一天都心不在焉是在想这个事啊,贺凌风握着盒子不知所措了,“我……我愿意。”
“奥!”他会答应这不稀奇,但听他亲口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林鸿的心还是忍不住狠狠地跳了一下,俩人忽然找到了点谈恋爱前暧昧的感觉。
“怎么只有一个?”贺凌风这会儿不害羞了,大大方方地打开盒子,却只见一只戒指。
“你不懂了吧,”林鸿说着解开狗绳,取出戒指,思虑了一下牵过贺凌风的左手,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戒指是林鸿掐着边,一只只摸过来的,严丝合缝地包着贺凌风的手指,分毫不差。
“这个,叫订婚戒指,是求婚用的。一人一个的那叫结婚戒指,那个结婚的时候我再买。”
林鸿想给贺凌风最好的,但考虑到自己的钱还不够买一对儿体面的戒指,又不想先买两个粗陋的银戒彼此糊弄着,就把所有预算都用来给贺凌风买了个花纹材质都不错的铂金戒指。
林鸿这人有个毛病,他心里越认真嘴上就越说不出口。
在他尚不明确他和贺凌风的感情能走到哪的时候,也是动不动就把“一辈子”挂在嘴边的。现在眼看着俩人真有这个趋势了,他却不敢说了。他现在还有点迷信,总觉得很多事说出来就不灵了。他甚至希望天上的神佛菩萨快快忘记他之前说过这些话,不要因为嫉妒就搅乱他现在安安稳稳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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