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一见是贺凌风立刻站起来了,俩人一人站一边,跃跃欲试。
“一局定胜负。”贺凌风架起胳膊,
“赌什么?”
“你想赌什么?”
“我没想好。”
“那我们过会儿再说?”
“可以。”
俩人僵持着,都不想先放陀螺,
“你先。”
“你先。”
“我数一二三。”
“一。”
“二。”
“三!”
“你没放啊。”
“你不也没放。”
最后,到底是贺凌风先放了陀螺,林鸿紧接着松开。
结果俩人的陀螺都很稳,各自转着,互不干扰。林鸿有点急了,轻轻扣了陀螺盘两下,他的那只就缓缓朝贺凌风的移去了……原本稳定的陀螺受到干扰,不如原来强劲了,想去撞贺凌风的,却反被追着撞了几下。林鸿一见势头不妙,立刻改了口,“咱三局两胜。”
“说好一局定胜负的!”贺凌风伸手去抓自己那只陀螺,却被林鸿截住了,“小心手!”
林鸿冲他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还觉得不解气,又借题发挥道,“没轻没重的。”
林鸿没生他气,这下贺凌风就算被打了手心里也高兴了。
“哥哥你们还玩吗?”小姑娘叉着腰问他俩,售货阿姨在远处一脸欲言又止,林鸿贺凌风只好乖乖交出了发射器和陀螺。
“下楼吗?”
“再转一圈下去。”
俩人心照不宣,遗忘了早上刚见面时的不愉快。
“你看这个——”林鸿抬起左臂,把袖子卷起来,举到了贺凌风眼前。
我早就看到了,贺凌风在心里说,伸出食指缓缓从他的手臂内侧划过,估计了一下这道疤大概有十厘米长。也不敢碰他太久,贺凌风意犹未尽地撤了手。
被他触到的林鸿有种手臂电量过载的感觉,连着心脏又麻又沉又痒,却很舒服。林鸿没有急着把手收回来,直到贺凌风先收手,他才把手别到身后,偷着揉了一会儿。
“别人问我都说是打架让人砍的,其实是陀螺划的。”
“陀螺?”
“我小时候和林雏在铁锅里玩陀螺,玩得太嗨,陀螺飞出来给我划成这样的。”
“疼吗?”
“当时没觉得疼,赢了她还挺开心。后来回家才觉得疼,然后就再也没玩过陀螺了。”
“没想到这个东西这么危险啊。”
“是啊,所以告诉你不要用手抓。”
贺凌风没有拆穿他,刚刚他们玩的陀螺根本不是小时候刚兴起陀螺玩具时那种欠考量的,边缘锋利的陀螺了。现在这种,锯齿都是塑料做的钝圆形的,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你生日什么时候呀?”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林鸿狐疑地看了贺凌风一眼,“七月二十三。”
“过生日送你个陀螺吧。”
“行啊,你送什么我都开心。”林鸿一句无心之言,又被贺凌风听进心里了。贺凌风觉得他说话讨厌的时候是真气人,暖心的时候也是真可爱。
贺凌风忽然想把他按在书架上亲一口。
“你看我干嘛……”林鸿被盯得不自在,撞了他一下。
“不是看你,你看那有个小朋友哭了——”林鸿顺着贺凌风指的方向回头看,一个小男孩茫然地站在人堆里抹眼泪。
“怎么啦兄弟?”林鸿大大咧咧地在他身边蹲下,才发现这个“兄弟”年纪太小了,“几岁了,妈妈呢?”
“四岁……”一听妈妈哭得更狠了,“找不到了。”
“我领你去服务台,我们用广播找妈妈好不好?”贺凌风的笑对四岁的小男孩没什么作用,他满脑子都是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的叮嘱,躲着不肯让贺凌风牵着他。
“看你就不会哄孩子。”林鸿对着贺凌风一通嫌弃,“哥哥抱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妈妈行吗?”
小男孩点点头,林鸿把他抱起,十分利索地就让小男孩骑在了他脖子上,“看到妈妈了吗?”
林鸿带着他转了一圈。
“看到啦!那!”
“那边是哪边?”
“那!”小男孩在他头顶指,林鸿被压着脖子什么也看不见。
“这儿......”贺凌风扯着林鸿的袖子带路。
“妈妈!”
被喊的女士茫然地抬头,这才意识到儿子走丢了,“哎你不是……你怎么跑这来了?”
“刚刚看他一个人在那边哭,说找不到妈妈了。”
“谢谢你俩了!宝宝快下来,哥哥背你累不累啊!”
小朋友在林鸿的脖子上扭来扭去,就是不肯下来。贺凌风二话不说把他抱下来,交给妈妈,“好啦,人送到了,我们还有事,先走啦。”
“谢谢谢谢,你们二位是学生吧……看校服——名学校啊!”粗心的妈妈把儿子抱起来,“宝宝谢谢两位哥哥。”
林鸿蹲下伸出一根指头和小男孩握了握手,“好好学习啊,将来我们做校友。”
小男孩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妈妈被逗笑了,“还这么小,你知道什么呀……跟哥哥们说再见。”
“哥哥再见!”
“拜拜。”
林鸿揉了揉酸痛僵硬的脖子,“算工伤吗?”
贺凌风笑着爽快地说:“算!你想怎么赔?”
“嗯……请我吃个冰淇淋吧。”
“大冬天的吃什么冰淇淋啊……”
“我乐意!隔壁就是麦当劳,快去我要原味的。”
贺凌风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刚想起来你陀螺输给我了,咱俩赌什么呢?”
“赌什么?身为班长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林鸿戳了他额头一下。
“你是不是不打算认账了?”
也是,输都输了,还能认账吗?
林鸿摸了一下脖子,看着贺凌风笑,笑得眼睛和嘴角都弯弯的。
他的眼睛啊,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条并不平直的小河,河面粼粼的波光顺着眼角蜿蜿蜒蜒淌进人心里,让你忍不住跟他一起笑起来。
贺凌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并不能拿他怎么样,“让他们在大厅集合等我。”
“你干嘛去?”
明知故问。贺凌风不想搭理他,转头就走了。
林鸿坐在长椅上,故作惊讶地接过贺凌风递来的甜筒,“你真好。”他非常识大体地把甜筒举到贺凌风嘴边,“第一口给你吃。”贺凌风刚凑上去,林鸿就把手收回来,自己先舔了一口。
“我也要冰激凌吃!”米一粟看着贺凌风拿着甜筒进来给了林鸿,立刻不乐意了,大家都干了一上午活,凭什么他有冰激凌吃?
“出门右转,自己买。”林鸿说完又举着冰激凌逗贺凌风,“真给你吃。”
“不吃!嫌你脏......”
一听这话林鸿不乐意了,用冰激凌蹭着贺凌风的嘴唇非要他咬一口。最后,贺凌风极不情愿地嘬了一小口。
“辛苦大家啦,今天都很棒,书店经理也夸奖你们……”
“好!”林鸿用掌声打断了贺凌风的总结,大家也跟着一起鼓起掌来。
被打断的贺凌风放弃了客套,“请大家回去一人二百五十字实践心得word文档发给我谢谢没事就解散吧!”
“别啊——”
“我不……”林鸿刚想唱反调,被贺凌风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还真是吃人家的嘴短啊!
综合实践圆满结束,林鸿不但没惹事,还做了件好事。附中初次试水综合实践活动成功,贺凌风给邓波发了条消息以做表示。
林鸿把校服脱下来扔给贺凌风,贺凌风装作很嫌弃的样子拎在手里,“不洗了还我吗?”
“我就穿这一会儿!”
贺凌风把校服往林鸿头上搭要揉他头发,林鸿早有防备,轻松闪避,反用校服把贺凌风盖住。俩人脚下一磕绊,林鸿直接把贺凌风扑倒在了身后的储物柜上。重心不稳,俩人的鼻子隔着校服撞在一起。真疼啊,趁林鸿揉着鼻子,贺凌风赶紧把校服扯下来。低着头的林鸿慢慢抬起眼来,看到贺凌风正歪着头打量自己。
俩人的目光刚一触及就绞在了一起,林鸿左手撑着柜子,右手无处安放似的别在身后。
距离太近了,贺凌风下意识用眼睛去描林鸿嘴唇的轮廓,看到了没擦干净的冰激凌糖水,抬手替他抹——林鸿不在地舔了舔嘴角,几乎能触到贺凌风不舍得拿开的指尖。
本能驱使着他们向彼此靠近。
胸膛挤压在一起,两颗各自狂跳的心第一次感知到对方的力度。贺凌风大气都不敢喘,他不知道一切会不会按他想的那样发生,但他非常期待,期待林鸿会吻他。
他们离得那么近,连呼吸都快要合二为一,却也那么远,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在想着同样一件事。
终于,贺凌风先按捺不住,往前凑了点。林鸿却惊醒似的把头错开了,下巴在他肩头磕了一下,无处安放的右手在贺凌风后脑勺上胡乱揉了一把,搓得手心里一阵冒火。
“我走了!”
林鸿抓起外套心急火燎地跑了。
贺凌风缓缓吐出憋住的一口气息,顺着储物柜瘫坐在地,心口酥软,他舔了食指尖一下,隐约尝到了些许甜味。
贺凌风把脸埋进校服里,细细嗅着衣服内侧那点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林鸿出了书店还一直跑,一路跑到步行街才停下来。林鸿把手盖在胸口,任身旁人流涌动、汽车鸣笛,他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给了贺凌风一个拥抱——还不是男生间惯有的、大大咧咧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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