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文?”
李世民摸着下巴砸吧着嘴,十分好奇:
“你这一日能卖出几斤?”
那商贩显然耐心极好,也不恼李世民话多打探他的“商业机密”,讪笑着说了一个棱模两可的数字:
“十斤二十斤总是卖得出去的。”
十斤二十斤?李世民粗略的算了一笔账,即便十斤,一天也能卖两百文,一月就是六贯钱,这几乎已经能顶上寻常百姓一家五口一年的花销了…
这可是乡下,谁家百姓会舍得花上二十文称一斤葡萄解馋?要知道二十文差不多可以割三五斤肥膘子肉了。
房玄龄心中同样诧异,还专门看了默不作声的敬玄一眼,他心思玲珑,下意识的就以为这是敬玄的有意布置,当了这么多年的朝廷大佬,他平时也听过不少出巡的御史,以此博一个好名声。
“房先生看我作甚?想吃葡萄自己掏钱买,小子身上可没带钱。”
敬玄被老家伙盯得莫名其妙,总不能大唐君臣都这么不要脸吧,干啥都想让自己来当冤大头…
“卖得出去?”
房玄龄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商贩:
“户县百姓荷包竟然腴裕至斯?”
那商贩被房玄龄这么一问,先是有些迷糊,随即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阴霾,将已经乘上桌的簸箕又端了回去,冷声道:
“这位老先生好奇怪的话,我杨二走街串巷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亲眼见过的贵人也不少,就连县老爷也未曾如此做派,百姓缘何就吃不上葡萄了?若是老先生嫌我这葡萄是卖给百姓吃的,好说,杨二知道长安西市有一家铺子,专卖珍奇异果,两三贯一斤的极品也有,老先生不妨去那儿瞧瞧去!”
自称杨二的小商贩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便气冲冲的就要走,不过被李世民伸手拦下,只见这位微服出访的大唐皇帝面带笑意的指了指那簸箕下的一筐葡萄:
“这位兄台莫要生气,你的葡萄我都要了。”
而被市井小民好一通抢白的大唐首相,脸色却十分尴尬,敬玄瞧着心中十分好笑。
“不卖了。”
小商贩一边收拾一边抱怨道:
“我这葡萄酸,只怕老先生吃了会更酸!”
李世民顿时哑然,憋着笑意转头望向脸色微红的房玄龄。
房玄龄不愧是经历官场磨炼的老油条,虽然被人家夹枪带棒的讥讽了一通,但还是站起来冲那商贩致礼道歉:
“小哥勿怪,老夫初来此地,纯属心中好奇,并无他意,若是言语冲撞唐突了小哥,还请原谅则个…”
房玄龄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夹带了一点齐州老家那边的乡音,听起来好像他真的是从外地过来似的。
那小商贩这才脸色稍微好看些,点头道:
“既然老先生是从外地来的,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房玄龄立刻顺杆子往上爬,递给他一碗酸梅汤:
谷</span>“还请小哥为老夫解惑。”
那杨二也不客气,端起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笑了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户县的百姓有钱而已,要不然我怎肯背着这几十斤跑到这乡野集市来?毕竟葡萄这玩意儿娇贵,放不得…”
房玄龄早先也知道户县百姓不耕种,只做工,不过都是听别人说的,究竟如何他也没细细了解过,因此十分好奇道:
“户县百姓如何个有钱法?”
李世民对此倒是知道一些,不过也如
“难道比长安城的百姓还有钱?”
那商贩也十分健谈,笑道:
“长安城里的,也就占了个地利而已,但买东西依然喜欢讨价还价巴不得从你身上剜块肉下来,户县百姓就不一样了,说是多少就是多少,绝对不和你磨嘴皮子,有这功夫,还不如把时间省下来去渼陂湖做工呢。”
听见这话,李世民与房玄龄二人齐齐看了敬玄一眼,后者被他二人盯得莫名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冲那商贩撇嘴道:
“这话说得,难道户县百姓甘愿当那冤大头么?就好比你这葡萄,你卖三十文你看他们会不会和你磨嘴皮子!”
没成想那商贩接下来一句话,让敬玄差点七窍生烟:
“瞧小哥你说得,人家又不是傻。”
李世民顿时捧腹大笑,房玄龄也锊着长胡子跟着摇头晃脑,好半天才继续追问道:
“那渼陂湖做工真有那么好?方才来时老夫也瞧了,似乎已经修备齐整,这户县百姓总不能一直指望有工可做吧?”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之前刘仁轨也专门问过敬玄这个问题,把百姓的眼光养刁了,问他打算怎么善后,不过才刚问完,便被敬玄用扫帚给撵了出去,并没有得到答案。
“老先生有所不知,起初都是十文一天,若是会手艺的就更高了,所以户县的百姓做工时就喜欢琢磨手艺,听说现在工钱最高的,都已经涨到一百文一天了,不信你瞧那渼陂湖修得多漂亮,简直比皇宫还气派,有了这份手艺,还怕缺活干?”
商贩刚说完,敬玄就黑着一张脸,这话就有问题了,谁敢修得比皇宫还气派,还是当着皇帝跟前这么说:
“比皇宫还好?你他娘的难道还去逛过皇宫?”
那商贩似乎也知道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摸着脑袋憨笑道:
“就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而已…”
不曾想李世民却十分认真的点头道:
“确实比皇宫还气派。”
见有人附和,那商贩小鸡啄米的点头道:
“这位先生说得是,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皇宫我虽然没去,但走街串巷时也曾远远瞧过几眼,不说那起皮掉漆的大门,就那灰不溜秋的宫墙,哪有渼陂湖那些贴瓷的白墙漂亮,要我说啊,陛下就该请户县百姓去帮着收拾一下,好歹也是我大唐的门脸,总不能太磕碜不是?害得咱们这些升斗小民也跟着脸上无光,没来由被西域来的胡子小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