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墙上的,赫然便是一张当年的《功夫》海报,哑女在星爷怀里,双方含情脉脉在对视。
“姓黄的,你给我说清楚!”
钟秀秀从震惊中回过神后,满脸怒容,指着海报上的星爷喝问道:“谁把我画上去的?还有,这老货是谁?”
黄志诚这时满嘴苦涩。
由于之前在福建没有网络和手机,所以前两天一回来,他就去情报局打开电脑,洋洋得意在论坛上发了贴:“唉,一不小心搞大了妹妹肚子,回头请弟兄们喝满月酒。”
当时在帖子底下,很快就出现了一排队形整齐的回复:恭喜恭喜,不日就有好礼送上。
黄志诚现在明白了,这帮虚情假意说送礼的货色,原来在这憋着坏呢!
此刻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群黑影在狞笑:“忍你好久了!”
“娘子,此乃误会,你且听为夫解释。”
黄举人额头冒汗,脑筋急转,结巴两声后,却发现实在没有好说辞,最后只能如实相告:“图上之人并非娘子,就是一双戏子而已。”
“戏子。”钟秀秀冷笑一声:“这倒奇了,戏子为何与我一般模样?”
“凑巧了。”
“凑巧?那这张贴画儿,也是凑巧现身于此?”
“许是戏班上了新戏,派人出来招贴引客的?”
“夫君对戏班很熟稔啊如此甚好,左右无事,我这便随夫君去看戏吧,也算是解闷了。”
“这个”黄志诚发现自己已经掉入了谎言陷阱:越撒谎,窟窿越大。
看到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的黄举人,钟秀秀这时反倒不脑了。
挥手将下人赶出房,关门,钟秀秀盘腿坐上床,无言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就像被搜到老情人短信一样,黄举人这时看到面无表情的老婆,浑身上下的细胞中,生存基因都在尖叫预警然而他这时也只能故作镇定缓缓上前坐下,与此同时,大脑却在高速运转想对策。
四目对视,钟秀秀在静静地看了黄举人一会后,叹了一口气:“夫君,你要瞒我到几时?”
“瞒?瞒什么了?”黄举人嗓门粗大,貌似很有理的样子。
钟秀秀这时莞尔一笑,却把话题扯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去岁年尾的时候,你去泉州访友,不想家中却来了客人。来的这几位,是你在天台山下的老乡。”
钟秀秀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唉,也难为这伙人了,穿州过县的,硬是从杭州跑到福州,找上了咱家的门。”
“黄平。”钟秀秀说到这里,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娘可有兄弟姐妹?”
“哦有个舅父,老早就病殁了。”
“可那伙农人里,却有你姨母的后人,和你同岁说是姨母七八岁上就卖去了临县,你说奇也不奇?”
黄志诚一个激灵:“这定是冒充的,我从未与闻。”
“好,好,就当是冒充的。”
钟秀秀貌似接受了老公的解释。
在抛出一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后,接下来钟秀秀却又转移了话题,慢悠悠地说道:“妾身本以为,夫君时不时露出的那口怪腔调,大约是台州乡下的土音。不想日前见夫君和将军手下亲贵攀谈,妾身方知世事玄妙。”
说到这里,钟秀秀目光炯炯地盯上了自家老公:“将军手下这些老弟兄,该不会都是夫君老乡,出自天台山的同一窝贼匪吧?”
“咳咳咳”黄老爷开始没命咳嗽起来。好一会后,他才涨红着脸说道:“为夫身为巡抚衙门赞画,平日里和这伙人多有来往,不经意间染了些口音,也是合乎道理的。”
“嗯,夫君说是就是了。”对于这份错漏百出的口供,钟秀秀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
坐在床上的年轻女孩这时转过脸,望着墙上那张海报,神情中带着点回忆,却又讲起了另一个故事:“记得是前年年中,你我新婚燕尔不久,便一同去了福州城。夫君给熊大人当差,妾身每日里也不做别的,就是等着夫君下差,好一同游玩嬉戏。”
“不想有一日,夫君漏夜被人叫起,言道府外出了急事。”
钟秀秀回忆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妾身从窗内盯了灯笼,便知夫君未曾出府,乃是先去了小书房。”
“妾身那时年纪还小,玩心重,哪里知道轻重?于是便换了衣裳,从小花园绕过去,伏在了小书房窗下。”
“怨不得夫君平日里不许人进小书房呢,连妾身也不许。”
钟秀秀说到这里,转过脸,笑吟吟地看着黄举人:“夫君平日里可是遮掩得辛苦呢,那一口怪腔调,妾身也是头次听了个齐全。”
黄举人这时半张着嘴,惨白着脸,头上冷汗直冒,口舌干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什么?有内鬼漏了消息,要出城给郑芝龙告密?我靠,你们福州站是干什么吃的,不是密切监视了吗?”
下一刻,钟秀秀粗着嗓子,模仿出了当晚偷听到的第一句话。
听到这里黄志诚立即想起,这是当初截杀郑芝龙前的那晚,出现了突发事件。当时自己用纯正的普通话,和福州站站长宋嘉通过步话机在商量对策。
钟秀秀紧接着说出了第二句:“要我做什么?调动兵马封城?那你们得先派人去通知老熊,然后我再赶过去帮腔。”
黄志诚这时已经放弃治疗了,因为他想起了当时自己说的第三句,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话:“赶紧动手把内鬼都宰了。我说你们别再出纰漏了,我这样突然跳出来给你们擦屁股,很容易暴露的,别把明朝官儿当傻子。”
听完钟秀秀复述的第三句话,黄举人这会腰也不痛了,汗也不流了,脸色反而平静下来——已经被揭开了老底,还有什么可恐慌的?
而这时的钟秀秀,紧紧盯着自家老公的眼睛,嘴里一字一顿,蹦出了一句话:“黄平黄志诚,你就是个反贼!”
“哈哈哈。”黄举人这时站起身来,先是摆出个ose大笑三声,然后对着床上的钟秀秀作揖行礼:“禀娘子,为夫委实是个反贼。”
“哈哈哈!我就知道!”就在这时,盘坐在床上的钟秀秀猛地跃起抱住了黄志诚的脖子:“快把你那能千里传音的匣子拿出来,还有那能看影画的琉璃匣子,莫要以为我不知。”
黄志诚傻眼了。他现在觉得这女人大概是犯了怀孕综合症,已经分不清问题的主次了:“这个娘子为夫是个反贼啊!?”
钟秀秀这时温柔地说道:“嫁鸡随鸡,妾身早已是你黄家的人了,如今肚里又有了孩儿,反贼又如何?大不了就是抄家杀头,妾身不悔。”
看到黄志诚感动的眼神,钟秀秀又问道:“你们这伙反贼保扶得就是那位海盗大人吧?也不知许了什么好处,你一个堂堂的举人老爷,就死心塌地得为人家卖命。”
“咳”黄志诚这时必须要做一波解释了:“娘子,你方才有一样猜对了,我们这伙人都是同乡,所以腔调都是一样的。”
当天晚些时候,黄志诚同志在论坛发出了置顶帖。帖子首先将背后搞恶作剧的混蛋们臭骂了一通,黄老爷还威胁要扑这些人的老母。
接下来黄老爷告诉大家:他这个卧底穿帮了,被老婆识破,怎么破?到底告诉老婆多少内幕?在线等,急!
同在一条走廊,黄志诚夫妻那边闹得鸡飞狗跳,另一间病房里的黄老爷夫妻,这几天也同样很忙乱。
由医院派来的一个实习生,开始给两口子上课了。课程的内容很简单:介绍整个胚胎移植的过程和大
大概原理。
这种内容在后世是属于科普性质的浅显知识。然而对于纯粹没有现代科学体系概念的黄老爷来说,这可就是天方夜谭了。
再加上这个实习生本身的理论水平也不高,属于背课本出来的,所以这一通讲课的效果还真不咋地。
不过这些对于黄氏夫妇来说已经足够了。特别是当他们看到显微镜时,这才知道,原来看似干净的万物表面,都有着无数细小的虫豸。
于是黄老爷夫妻在用自己的人生智慧做出判断后,便果断在一个合适的日子里,接受了胚胎移植,也叫试管婴儿这项治疗。
治疗是由院长董强亲自操刀的,整个治疗的过程虽说没有多少痛苦,但是战线拉的比较长。
医生在同一天取出夫妻双方的精子和卵子后,首先要经过体外胚胎结合。这个过程通常会需要几天时间。这之后,医生会将候选中发育最好的胚胎移入母体子宫。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在胚胎移植后的第14天,测定血清hcg,确定是否妊娠。
董强在黄家夫妻身上这里做的这一套手术,和后世的区别不大,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胎儿性别。
在后世,通常是不允许挑选胚胎性别的,尽管医生早已掌握了鉴定性别的技术之前在农场移植“进口”牛胚胎时,就利用了这项技术。
但是在黄家夫妻这里,考虑到黄谢氏已经是高龄产妇,在如今的条件下已经不可能再次生育,所以这次必须要怀个男孩。
女婴对于迫切需要男性长子继承人的黄家来说意义很小。一旦黄夫人怀了女婴,这之后反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其他妻妾怀上男婴的话,这就预示着后宅战争和残酷的“夺子”等等行为。
所以董强这次移植到黄夫人子宫的,是男性胚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