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最近很忙。
因为他发现,随着凉州粮食短缺,这些人的目光,已经慢慢都不聚焦在养老金上面了——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他到处游说,刚开始,效果还是有的,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自古以来,仓廪实而知礼节的人们,再次被那一路飙升的粮价给吸引了眼球。
凉州府门口,已经门可罗雀,没有了前几日几十万人,游行请愿的热闹景象。
“王大盼,你真的不跟我们去抢粮?听说今日那江南商会,原价供应啊!”一起在旁边吃早点的一个大汉,劝了一句。
老王一下子就急了:“原价个卵原价!至少比以前高了一倍!这也叫原价?”
旁人纷纷嗤笑:“老王,这价格买到,已经不错了!”
“真让妻儿饿肚子啊?”
“我们可不像你,有银滩城支撑着,哎,你们的员工福利粮,能不能匀给我们一些?”
呸!
老王气坏了。
但他也似乎在一瞬间,抓住了这整件事情的关键。福利粮——银滩城的粮食,自然首先供应给自己工作的员工。
但是那些其他雇工呢?
那些小作坊的工人们呢?
老王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虽然自小没有什么文化,但他其实一直很聪明,脑子很是灵活。他是一个坚定的刘知州拥趸,如今凉州这混乱的局势,已经影响到了社会秩序。
所以,他很焦心。
稳定!
必须要稳定!
但他知道,稳定并不容易,粮食是工人们的根基。
那么……
福利粮?
突然,他脑子中,浮现出一个很大的想法。
是的。
这个想法,很大很大。大到让他整个人,都浑身颤抖了起来。
结合当前呼之欲出的养老金制度,以及粮食,以及工人,以及福利……他失魂落魄回到家里,茶饭不思。
不对。
他觉得这样不对。
他觉得,社会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觉得,一个稳定的社会,该有共同抗击任何风险的秩序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粮价一涨,这些人就疯了。
根本不管什么政令,什么政策。
他的脑子,在飞快转着。
老王的媳妇,看到自己的丈夫这个模样,都给吓了一跳,没办法,只能将自己在军中任职的弟弟给喊来——老王和内弟的感情,一直不错。
“姐夫,姐夫?”
老王的内弟,叫周诚,听姐姐说姐夫不对劲,提了一瓶醉银州就来了。
老王点了点头,让内弟坐下,两个干了两杯,他才道:“周诚啊,你跟姐夫说句实话,现在凉州这情况,银滩城的那位先生,有什么办法吗?”
周诚在军中,可是一个百夫长。
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多多少少是个官家。
听到这个问题,周诚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环视一圈:“姐夫,我听说啊,当然,只是听说……听闻那位先生,提了一句,历史的必然性,和偶然性,我这个人啊,不是太懂……”
“你说什么?”
老王听得,眼睛一亮。
偶然性,必然性……
这也就是说,他们打算,任由市场,去应对此次的危机?
他发现。
自己浑身上下,颤抖更加剧烈了。
那个想法,再次在他脑中活跃起来。
……
银滩城。
郑月茹最近也忙得够呛,她每天要应对的事情太多了。
堵船之殇,慢慢在发酵。
大运河堵船,连锁反应正在日益激化。
随着通货膨胀的到来。
银州币,再次开始暴跌。
相比之前那次,这一次的暴跌,更加凶猛,甚至直接影响到了民生。用先生青阳铄的话来说,这一次,银州币如果能真挺过去,就会发展成一种真正的货币,可以抗击任何风险的货币。
但前提……
是能扛过去,银滩城能扛过去,整个凉州,能扛过去。
事情已经发酵了半个月。
粮食带动所有的物价,都进入了一种疯狂的程度。
青阳铄对此,都没有办法。
郑月茹在这次的事情中,却是已经成长不少,各项工作应对起来,也算驾轻就熟——她显然,在刘铮的调教下,已经成了一个精通金融体系的人才,她带领的团队,也开始慢慢拥有着领先于当今世界很多金融人才的本领和知识库。
“诸位,接下来,我们还有什么应对之法吗?”
郑月茹忙活完,又将自己带着的团队召集在一起。
这些人,都是上一次凉州科举,她亲自选拔出来的人才,年轻,有活力,接受新鲜事物比较容易!
“大掌柜,我觉得,我们该做的也做了。但这强制措施,确实不易过刚啊!”
“是啊大掌柜,公子曾经说过,市场经济规范是必然,但也不能过分遏制市场经济的发展!”
“已经军管了,但粮价,还是压不下来……”
“这……”
一群人议论纷纷,一筹莫展。
突然,有一人道:“大掌柜,我认为,眼前情况的持续发酵,主要还是银州币的购买力,已经受到民众怀疑。这个时候,最好的应对方法,是应运而生一个民间组织,站出来充当协调立场!”
“噢?”
郑月茹眼睛一亮:“继续说!”
那人站起来,拱手道:“互相不信任,是一切的导火索,这个时候,便需要一个和事老,但是这个和事老,不能是我们官方之人,最好,是由民众,工人们中,自主站出来一个。颇有号召力的!”
其他人,都饶有兴趣听着。
这些人,都是凉州思想最先进的年轻人,他们喜欢的,便是这种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他们熟读的,都是刘知州的各种超前知识汇总!他们同样是各个阶级中选拔出来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阶级思想冲突。
那人神情略微兴奋道:“我有这个想法,原因主要有几点!”
“其一,自古以来,民众对官府,只有敬畏,缺乏信任!”
众人齐齐点头。
说白了,就是压迫和被压迫的关系。
“其二,既然没有信任,那协同合作,共渡难关,便会很难!而粮价之前,不分贵贱。我们就要想办法,让他们信任,让他们安心回到工作岗位上去!让我们出面,负责调节两家,只有这样,社会才能稳定!物价上涨才能遏制!”
众人再次点头。
粮价影响的,是整个社会秩序,而最应该考虑的,就是这些“价格敏感型”的消费者们,便是平民。他们乱,社会就乱,他们定,社会便定。
“其三,这个民间组织,当负载承上启下之功能,一方面,民众信任他!他可以向我们,索取一些福利,我们可以适当满足。另一方面,他安抚民众,工人情绪,稳定生产秩序,他非官身,他们的话,会比我们更有说服力!”
“如此一来,即使出现大规模的缺粮,他们也不会人云亦云,跟风抢购。抢购潮没有,对于我们稳定局势和物价来说,便有大大裨益!”
全场,都是鸦雀无声。
郑月茹,已经激动得站了起来,赶忙问:“什么样的组织?”
那人一笑:“我认为,当叫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