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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姐姐

作者:山外有水字数:4030更新:2023-12-01 05:45

韩信并没有想到她脸上的红晕是病痛以外的原因引起的,只觉得她脸上的灼灼颜色与脖颈上的白皙柔腻对比鲜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独属于少女的柔和气质。

她平常总是非常老练的,似乎是从小做姐姐做惯了的,非常主动地在照顾所有人,几乎让人想不到她也曾经有过撒娇要抱的时光。

漫无目的地走神时,忽然见她手捂在唇前,又咳了起来,撕心裂肺的,让人听着难过。

正在这时,护士端着药过来了,一包冲剂,几颗雪白扁平的药丸,递给他,没什么好交代的,又忙,转身就走。

韩信连忙把褐色的温热药水喂到她嘴边,药水闻着没什么气味,但总归不会好喝。

越苏摇了摇头,躲开去。

他有点惊讶,因为她并不像是会任性不喝药的样子,果然下一秒她就用咳得沙哑的嗓子说话了“信哥,把一颗一颗的药先给我,我一起喝下去。”

越苏有只手不能动,韩信一手端着纸杯,一手捧着雪白的处方纸,纸上躺着几颗药,怎么都不好把药给她。他正要把纸杯放下,忽然看见她微微扶着他的手腕,就这么低头从他手里把药舔走,含在嘴里。

然后她松开手,转而去够他拿纸杯的那只手,稳在唇边,一口气把药喝完了。

这一系列动作都很快。

但再快也记得,记得她低头时两鬓碎发划过手掌边缘;记得她在他手心舔过的时候,处方纸微微沾湿,粘在他手上;记得她垂眸低目,很乖很乖地喝药,也不抱怨苦。

雨小了。

“信哥,”她喝完药,再次出声,“再给我倒点水行吗?我淡淡味道,太苦了。”

韩信连忙起身,去外间倒了热水来,递给她,但是她又不喝,捧在手上吹气。

越苏见他疑惑地看过来,忍不住笑道“信哥你真是不会照顾人,水太烫了,我喝不下去的。”

韩信在心里惊讶了一瞬,因为他感觉那水并不烫,也就是刚刚好的地步,但是又想,她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好像……好像就该要娇气一点。

他对女孩子应该怎么样没有太多印象,他短暂的一生里也并没有怎么照顾过人。若要让他评价女人如何如何,恐怕要拿个不及格。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说一句“我可以学”,忽然想到自己在这儿的日子终归是过一天少一天,三百多天绝不是太长的时间。他犹豫了一刹那,最后也还是没说出来。

那边聂政拿着一大把单据回来了。

“苏苏,”他说,“豆豆说报销的比例还挺高,这几种药都可以医保报,单据给你。”

“嗯。”越苏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豆豆呢?”

“他说他要去上学了,不然要迟到了。”聂政说“他从门口扫了辆自行车就走了。”

“苏苏,你们这儿什么病都能治好吗?”聂政坐下了,凝视桌上摆着的几个哄小孩的绿色毛绒玩具,问她。

“没有,还是有很多病治不好。”越苏又咳了几声,摇摇头“只是比起你们那时好一点。”

“腿痛能治好吗?”

“什么腿痛?”

“我姐姐每到下雨天就腿痛,有没有什么办法治好啊?”爱姐狂魔聂政今天也没有人设崩坏。

“那个应该是风湿性关节炎吧,好像是不能根治的,我不确定。”越苏努力思考了一下“你要不去问问医生?不过……你问出来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吧。”

“怎么没有意义!”聂政不服气地说“你不是说我们以后还是要走的吗?我就不能回到自己那儿去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怎么告诉你你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呢。

越苏一时答不上话。

韩信在一边插话“好了,苏苏在生病,让她休息一下吧。”

越苏乐得逃开这个话题,赶紧可怜巴巴地点头。

聂政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过了会儿木兰姐过来了,越苏强打起精神,请她去医院看看一一,让苏小小回来休息会儿。

花木兰点头“我待会儿就去,小衎和荆轲他们待在一起,你别担心,专心养病就好。”

肖富二代也跟着来了,问她怎么生病的,越苏有气无力地答说是淋雨了,她以为肖渊会关心两句,没想到他点点头,说了句厉害啊。

越苏“……”

越苏输液到半途,觉得手冷得厉害,困得厉害,强提着精神输液,看人都重影。

终于输完液,已经将近中午了,外面雨停了,韩信去拿药和记服药频率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一闭眼就能睡着。

最难受的那一会儿已经过去了,气温也回升了一点,她是两天没睡好,困得差点栽倒在地,耳边只有医生的话“耐心养着,要紧是不要紧,年轻人别贪凉。”

好不容易回去了,进了熟悉的房间,轻车熟路往床上一躺,刚要睡过去,又想起衣服没脱,衣服沾了医院的气味,带上床总是不好,因此又勉强坐起来脱衣服。

韩信本来是想来给她带上门,结果看见这姑娘困意浓重地坐在床上,两只手是要解扣子的模样,就这么靠在床头睡过去了。

他走进去,唤了她两声,她迷迷糊糊地答应着,手上再次动作起来,可是怎么也解不开那两个扣子,又急着想睡觉,看着是十分为难的样子。

韩信在心底叹了口气,帮她解开了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开了个头,她也就一路把扣子解开了,衣服一扔,缩进被子里闭眼睡过去了。

她枕着自己的小臂,枕头与被子之间露出一截手腕来,白生生的,在昏暗的室内十分显眼。韩信想起医生嘱咐过“不能贪凉”,低声说了一句“把手放进去,别冻着了。”

越苏早闭上眼睛睡过去了,完全不理他。他无奈,握着她的手塞到被子里去。

那一瞬间他心悸得厉害,因为忽然想起刚才帮忙解下的两个扣子,早上也是他系上的。

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联,他一时还没想到,只觉得意味微妙。正如一个人不必懂得任何诗词意象,也会觉得月亮美丽。

越苏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觉得大好了,起床洗了个澡,出来碰见大家一起吃早饭,连忙也坐了下来。

唐叔问“好了?”

她点头“好了,待会儿去看看一一。”

她吃了两口食物,但觉得没滋味,大约是病了一场,还没彻底恢复过来,也吃不下。

唐叔说“你责任心不必这么强,没皮没脸一点也可以活得很快乐的。”

越苏笑道“怎么说?”

她以为唐叔在耍宝开玩笑,没想到他还真的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地说“你看啊,你可以同时拥有很多社会身份,但是你要知道,从古至今,社会评价一个人的标准是很单一的。”

“你有没有钱,你有没有权势,家庭怎么样,配偶优不优秀,别人怎么看你,就这几点来回打转,这些事情就好像是一个一个的任务,你的一生就奔波在完成这些任务上,每开始一个任务,你就多了个社会身份。”

“但是,”唐叔说,“除了这些事情之外,你还有不是这些角色的自己。我比你痴长那么几十岁,我知道这些事情没有那么重要的,没有钱又怎么样?没有权势又怎么样?你不要老觉得自己年轻,觉得未必不能兼顾,觉得什么都可以要,什么都可以试试看,你试着试着,就和我一样大了。”

“活得没皮没脸一点也没什么,人是可以开心起来的,不要脸能为生活增添很多乐趣。”他话一说完,立刻举起勺子喊,“诶——给我留点粥啊——诶——”

越苏“……”

越苏“……我再去熬点吧。”

唐叔“那多麻烦啊,还是算了吧,煮点面条就好了。”

越苏“……”

唐叔“我收回刚才的话,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责任感强的人存在,我这种没皮没脸的人才能生活得快乐。”

苏小小掩唇轻笑“我来吧,苏苏病刚好呢。”

她已经吃完了,起身系上围裙,腰肢纤细,忽然转身,说,“对了,信哥,刚才我起床的时候,家里座机有人打电话来找你,我把他的号码抄在茶几上了,告诉你一声。”

越苏好奇道“什么事啊?”

“估计是之前警察的事情。”他回答道,“当天他们一直强烈要求我去……参加招聘,说什么正好国家不拘一格降人才,让我去试试。”

“不拘一格降人才?”唐叔重复了一遍,“这诗不错啊。原句是什么?”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越苏答道,“信哥要不去试试看?我们这儿每年都因为禁毒死很多人的。”

“禁毒是什么?”苏小小在厨房问。

“就是有种东西叫毒品。”唐叔回答,“具有强烈成瘾性,但是能带给人巨大快感,很多人染上毒瘾,就会不惜一切去搞到毒品一直吸食。但是这个东西会让人飞快地衰落直至死亡,所以这里是禁止使用毒品的。”

“对。”越苏点头,“但是利润太大了,还是有人铤而走险贩卖毒品。警察有专门针对这种犯罪的队伍。”

“那就去看看吧。”韩信点头,走到茶几边上,“反正也是闲着。”

“对了,小小,”越苏朝着厨房喊,“一一今天出院是吧?”

“是!”

“待会儿我们送她去学校之后,喊上木兰姐去趟美容院吗?”越苏摸了摸自己下巴,“我觉得唐叔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人没有必要那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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