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匕首没入脑虫口器中的时候,席和光感到自己握着匕首的手都开始震颤起来。
是受伤的脑虫在剧烈挣扎。
整个虫族阵中的飞虫都飞了过来,黑压压的一片,藏着脑虫的这只更是疯狂。它眼见挣脱不掉,腹部的利爪就开始刮擦席和光的手。其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手狠狠刮下一层肉来。
与此同时,飞虫震动双翼,继续往上飞。
就在席和光感到自己的手几乎失去知觉,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灼热的炮火忽然在耳边炸响。
他抬头一看,就见上方的飞虫一边的翅膀已经变黑了。热浪席卷过他的脸颊,嗡鸣在他的耳边回响。
是埃尔维德赶来了。
埃尔维德从飞虫的背壳上一跃而下,他扛着量子火箭炮,利落的短发在风中飞扬,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席和光。
少年人的一只手还抓在飞虫的腿部,在月光下如同雪一样的手腕上已经被抓出了数道血痕,对比强烈,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条有力的臂膀突然横亘过来,席和光感觉自己腰上都被箍紧了。
紧接着,一具火炉一样炙热的躯体靠过来。
埃尔维德扛着量子火箭炮,在翅膀震颤的嗡鸣声中,重重飞虫的阴影之下,抬手就对着头顶的飞虫腹部连番扫射。
逆着月光,席和光看不清被炮火扫射过后的飞虫腹部怎样,只能看见绿色的汁水顺着坚硬的表壳边缘往下滴。很快,所有往这边俯冲而来的飞虫马上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开始乱飞。
席和光松开手,那只飞虫甚至因为翅膀已经坏了一半而无法维持飞行,只能跌跌撞撞地从一千多米的高空上一头栽下去。
安全危机已经解除,然而埃尔维德却并没有放开席和光,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点射着剩下的飞虫。
他的神色冰冷,冷峻的眉眼在月色下构建出明与暗的阴影,显得整个人越发杀伐决断起来。
席和光本来察觉到救治对象心情很差,没有出声。但在感觉到自己腰间越箍越紧后,他忍不住推了对方一把:“少将,我难受。”
少年人的声音不大,在凉夜里显得有些软糯。
埃尔维德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手上也拿开了。
不过他并没有松开席和光,而是改为揽着对方的肩膀。松松地,却又是整条臂膀将人环在怀里,像是怕对方跑掉。
当最后一只飞虫被点杀完后,整个夜空的场景开始慢慢褪去。
训练室里冰冷机械的女声响起:“恭喜全部通关,训练模式退出。”
席和光看着埃尔维德沉默的侧脸。他们之间的临时精神结合已经开始减弱,他有些揣摸不到埃尔维德的意思,就试探道:“少将,你在生气吗?”
少年人待在他的臂弯里,黑发因为汗水软软地耷拉下来,现在正微微扬起头看着他。对方的眼睛又黑又大,就像那只小猫崽,他面上茫然无辜,看起来还有些困惑,连询问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小心翼翼。
埃尔维德的目光向下移去,就看见对方细白的手上还有好几道血痕。
他突然就没了脾气。
本来埃尔维德也不是真的生气,少年人并没有对他隐瞒什么,只是没有刻意告诉他自己的处境。他在看到少年人单薄的身子被飞虫抓住的那瞬间,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停跳了。
幸好最后没有事。
想到这里,埃尔维德冷峻的眉目柔和了一些,他将量子火箭炮收回背包里,然后两只手都轻轻搭在席和光的肩膀上:“为什么不喊我来解决?”
救治对象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席和光松了口气,解释说:“我觉得那个脑虫能够想到声东击西的办法,肯定比我们之前见过的都聪明。我不想打草惊蛇,就自己动手了。”
这点埃尔维德也能够理解,但真正让他生气的是:“那你也可以提前告诉我,这样我可以配合你,可以随时留意你的动静。你当时被飞虫抓住的时候,为什么不发出指令让我来救你?”
当时埃尔维德的脑子里,感受到的席和光的想法近乎于空白,少年人全神贯注地想着怎么杀掉脑虫,跟他的联系几乎是单方面断掉。
如果在战场上,在紧急的情况下,席和光不呼救,埃尔维德几乎不敢想象要是他没有及时发现,后果会是怎么样。
看到埃尔维德的神情,席和光想了想,自己确实有些太莽撞了。
救治对象都生气了。
他连忙认错说:“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少年人微微垂下头,露出头顶柔软的黑发和后颈雪白的肌肤,一双眼睛偷偷地看他一眼就垂下去,然后再偷偷看他一眼。
模样很乖巧,好像还有点委屈。
埃尔维德:“……”
埃尔维德几乎拿对方没辙了。
他的喉间发出一声深沉的喟叹,然后轻轻地抓起少年人的手,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看着对方问:“疼吗?”
席和光老实道:“疼。”
埃尔维德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这会儿知道疼了。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记得第一时间向我呼救。”
没等席和光点头,他漆黑的眼睛就看过来,直视着少年人:“你今后就是‘女王’,而我是你直接绑定的哨兵,也就是女王的骑士。”
在席和光震惊的目光中,他闭上眼,轻轻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了那双还留有血痕的手背上:
“骑士的职责,就是保护女王。你的要求,我会全部满足,为此我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啪嗒啪嗒。
军靴底与地面的敲击声在走廊上回响。
快要到达控制室的时候,诺曼正从里面出来。
对方面上的敬意在看到埃尔维德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像覆了一层寒冰的面庞。
自从上次自己在诺曼面前对席和光告白之后,再和对方见面就都是这个样子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冰冷尴尬,还有明显的敌意。
不过现在的埃尔维德没有心思去想这个了。
他推开控制室的门,就见到了伊尔将军。
对方向他询问了一些席和光和他训练的问题,又交流了诺曼负责的联盟间谍的情报。
说到最后,伊尔将军看着他,常年严肃,沟壑纵横的面庞上忽然露出一点笑意来:“我看你最近精神不错,也不像过去那样时刻绷着神经了,是最近终于肯做精神疏导了吗?”
埃尔维德想起前段时间席和光给自己做的精神疏导,嘴角忍不住上扬:“是做过一回精神疏导。”
伊尔将军何等敏锐,看他的神情就捕捉到了一点不寻常。
往常他不敢跟自家的外甥谈论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对方似乎自己有情况了?
伊尔将军斟酌了一会儿,才说:“既然是这样,有时间就多做做。如果对方人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看看你那条龙还能长肉吗?”
对方问的委婉,埃尔维德却很明白自己舅舅的意思:尝试摆脱黑暗哨兵的身份,去找自己喜欢的向导结合。
他不禁想起自己今天出训练室时,临时的精神结合完全断开,少年人面上难掩的失落神情。
黑暗哨兵不能和向导建立永久的精神结合,少年人的精神力还很低,如果埃尔维德继续以这个身份去和席和光合作,只能让对方一次又一次感到失落罢了。
他既然要追求对方,当然要以最好的姿态,决不让席和光受到这样的委屈。
埃尔维德面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伊尔将军以为他仍然抗拒这件事,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他正准备收回前话,就听见对方忽然道:
“好,我会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