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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作者:ashine字数:3295更新:2023-12-01 04:22

贺靖崧回来的时候,闻业还卧在后院的贵妃塌上,晚风习习,他睡得正深,身上的薄毯滑到了腰间,大半身子都露在风里,灰色的棉麻衬衫都被撩了起来,却是眉眼平和,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想来是得了一枕好眠。

家里的佣人说闻业今天兴致不错,连东西都吃了不少,下午见天气好还说要晒太阳,这会儿估摸着在看书呢。贺靖崧点点头,大步朝后院走去。

这座园子是上世纪初在贺靖崧的曾祖手里建起来的,规规矩矩的中式庭院,到了贺靖崧这一代仍旧住在这里,规模扩了又扩,只是已经不大接待外人,闻业自八岁来到这里,眼前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人,即使贺靖崧长大接手了家里的生意,觥筹交错,欢场纵情,也不曾见他带回来半个人。

闻业做了个梦,梦见贺靖崧推着他荡秋千,他开心得大笑,叫贺靖崧再使劲,再高点,贺靖崧也不说话,嘴角含笑,把他荡得很高很高,高到闻业自己都害怕了,他慌忙喊他,可是一回头,哪里还有贺靖崧的身影,只看见那院子里挺拔高大的银杏,漫天的金黄要将他吞没。

闻业溺在梦境里,不自觉就溢出了声:“哥……”

贺靖崧听见这久违的称呼,手一抖,整条毯子都跌到地上,他俯身捡起来轻拍了几下,缓缓将人罩住,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庞,贺靖崧忍不住了,从头发抚到面颊,拇指婆娑着那两片红唇,像平日里把玩腕上的串珠一般。

大约是手劲大了,闻业皱着眉头醒过来,迷迷糊糊挪了挪自己的脑袋,反倒像是贴贺靖崧的手厮磨,贺靖崧眸光一暗,稳着他的后颈,气息交缠,眼看就要吻上去,闻业却受惊似的偏过头,让贺靖崧落了空,只吻在了耳根上。

贺靖崧的脾气不算好,身旁的人大都知道,别看他总是一副风度翩翩儒雅公子的模样,不过是藏得深罢了,即使生了气也是不动声色,只会越发地沉默,那双眼睛盯着你,叫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活生生由着他折磨,毕竟声名在外,多的是手段叫人生死不能。好在这些年他顺风顺水,轻易不会动怒,也只剩一个闻业,油盐不进偏要招惹他,叫外头多少人骂他不识好歹。

但是不管别人说什么,对着闻业,贺靖崧是真的没脾气,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反倒能放心,他不许他碰,他就偏要他服,贺靖崧启唇含住他的耳垂,控制着力道咂咬,留下淡淡的齿痕后又探出舌尖去抚慰,附在他耳边说:“你乖一点。”

闻业原本是刚醒过来还神思不清,现在被他一番动作逼得眼睛都红了,撑着手使劲推他,身旁的书被带着扑腾砸在地上,掉出来一只书签,闻业见状顾不上和他生气,利落起身就要去捡,却还是让贺靖崧抢了先。

紫檀做的书签有了年岁,拿在手里就能闻到幽幽暗香,这是贺靖崧在闻业18岁那年送的生日礼物,更贵重的东西不是没有,可摆在架子上落尘又有何用,那时的闻业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只读圣贤书,贺靖崧就叫人特意找了沉水的紫檀去刻了十二支书签,他还记得那天闻业很高兴,拉着他天南海北聊了一晚上,最后披着月光入眠。

瞧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闻业,贺靖崧叹了口气,刚把他留在这里的时候,天天闹,一房子东西管你哪朝哪代,摔得摔砸的砸,有一回进屋碰上他发脾气砸了个瓷瓶,尖锐碎瓷片溅起来就擦着他的眼皮过去,当即就见了血,把底下伺候的人吓得不轻,他也只是摆摆手叫人下去,一屋狼藉,而闻业就那样怯生生地站着,穿着立领的白衬衫,阳光一照,衣下的曲线若隐若现,可他依旧一副世事不知的样子,茫然地说:“你流血了。”

贺靖崧伸手把书签递过去给闻业,想再摸摸他的脸,被他后退着躲开了,“东西收好,我过会儿来陪你吃饭。”

贺靖崧一走,闻业就跌回榻上,端详着手里的书签,只恨不得把它们都折断了才好,可作孽的是贺靖崧,与这些书签又何干?闻业有些悲伤,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到了晚饭的时候,贺靖崧没来,管事的李叔进来告诉闻业,严先生那边有事,先生要过去看看,特意嘱咐让您先吃不用等他,晚上会回来。

闻业坐在餐桌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听完了就伸手拿筷子,今晚做的菜比平日多了几道,是贺靖崧喜欢的,闻业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味道很淡,显得鲜味也不足,可贺靖崧能吃十几年,他不懂。

就像贺靖崧这个人,到了现在,闻业才肯承认,他对贺靖崧的了解全是傻乎乎的自以为是。

晚饭之后,闻业穿过长长的走廊,踩着一地的树影进了贺靖崧的止院,以前他很喜欢呆在这,可现在他是不得不住在这,个中滋味实在叫人难言。

这处院落是每一任贺家家主住的地方,东西都旧得不成样子,贺靖崧住进了之后没有大改,就是添了张,小时候家里没有别的孩子,闻业就老是跟在贺靖崧后面,跟啊跟,一直跟进了止院,这地方就像它的名字,平时不许人进来,可闻业不知道,因为贺靖崧没跟他说过,直到有一回被李叔撞见他看书看得困了,身子一歪睡在床上,李叔当即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小祖宗,你怎么跑这来了,赶紧出来,叫人瞧见了又得惹是非。”

他才知道,哦,这里他竟是不能来的,为此他还难过了好久。

后来还是贺靖崧亲自来找,笑着问他最近是不是跑出去玩了,怎么没见去止院。他那时候多天真啊,把事情了,末了,还嗔怪贺靖崧不告诉他,害他差点闯祸。贺靖崧怎么说呢,他还是笑着,说:“小业,你既然叫我一声哥,那就算不得是外人,这点你要记住。”

其实是闻业没细想,他进止院从来也没人拦过他,为什么?那是因为从他跟着贺靖崧进去止院的那天起,贺靖崧就已经留了话,可闻业不知道,他被贺靖崧养得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想来闻业只觉得好笑,他早该知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承的情多了,总有一天该还不起的,他本是寄人篱下,便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可贺靖崧偏偏把他捧在手里,说着让人晕头转向的好听话,让他失了自知之明。

浴室里热气蒸腾,闻业被熏得全身泛红,看着玻璃上映着朦朦胧胧的身影,有些失神。他一向生活规律,读书的时候贺靖崧不许他熬夜,难得有空的周末偶尔会带着他去打球,所以闻业虽然皮肤白皙可并不瘦弱,他抬起手,抚着脖颈,蜿蜒而下至胸前,滑过腹部微微起伏的肌肉,转而顺着腰线没入腿间,自己的碰触并没给带来任何感觉,可他清楚地记得贺靖崧是如何描摹这具身体,激起他的冲动与恐惧,甚至此时此刻只是回忆都让他抑制不住地颤抖,闻业啪的一下关掉花洒,低着头盯着地砖,有些唾弃自己。

窗外夜色浓重,屋子里的时钟被闻业砸了之后就没在添新的,以至于进了这扇门便如同隔绝了时间,不过现在的他不太在乎了,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倚在床头看书,那是一本少年时候没能看完的小说,即使贺靖崧对他的教育问题一直保持着兄长式的宽松,可他看着班上因为小事被老师叫家长的同学,心里就有了顾忌,他是不愿意在任何时候给贺靖崧丢脸的,他一直清高克制,努力地长成贺家人的样子,可到头来,居然是贺靖崧亲手折断他的傲骨,那一刻,他才记起来,他不姓贺,注定成不了贺家人。

贺靖崧直到闻业被华丽空洞的辞藻蛊惑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才回到止院,一进门就瞧见闻业不住得点头打瞌睡,一晚上的燥郁终于得了缓解,他脱下大衣,松开松领带走到床边,拉着他的手说:“困了就早点睡,不用等我。”

闻业抽回自己的手,一句话也没说,闭着眼将身子滑入被中,贺靖崧见他这一番做派,被逗得笑了,也不恼,还替他掖了掖被子才走进浴室。

清晰可闻的水声争相钻进闻业的耳朵里,那浴室的格挡用的是磨砂的玻璃,只要翻过身他就能看见贺靖崧,昏黄的灯光会掩盖一身肉色,而挺拔的轮廓便隔着玻璃欲盖弥彰。

闻业紧紧地抱着自己,那个被他叫了十几年的哥哥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陌生,褪去兄长的外衣,固执地要将他变成情人,他好冷啊,冷得发抖,冷得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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