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外,树下,一辆黑色轿车停了已经超过半小时了,邓迁不止一次的用余光瞄着季木清,但是没发出声音,连催促都没有。---
昏暗的灯光下,倾盆大雨浇灌在车上一般,发出清脆的声音,季木清穿着湿衣服,额前的碎发已经差不多干了,她身上披着毛毯,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医院。
“季副总?”
时间不知道又过去多久,邓迁才悄声说道:“我们该回去了,您这样会着凉的。”
季木清没回答他的话。
刚刚和余笙分开的时候她破天荒的让他推掉约好的饭局,在街头转了一圈,又返回之前她们俩谈话的地方,他也不知道季木清看什么,就盯着那块地方看了很久,直到余笙又走出来,他们才跟着一路到医院门口。
现在又是尴尬的局面。
季木清不肯离开。
“季副总。”邓迁看了手腕的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他们这个点再不回去,季总经理要生疑了。
“邓迁。”就在邓迁以为季木清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她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她还咳嗽了一声,到底在雨里站了那么久,又没及时换下湿衣服,还是有着凉的迹象。
“你说我现在不去S市可以吗?”
语气带着几分迷茫,她说完自嘲的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自己在说不可能的事情。
邓迁微张口看着季木清。
从他认识她第一天起,就没有见过她狼狈的样子,她那么聪明,冷静,善于心计,稍用策略就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她走的每一步,下的每个决定,都是三思而后行。她从来不会因为什么突发情况而乱了阵脚,也不会因为任何意外而惊了神色,因为她——不会做错任何一个决定。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今晚失态成如此,那些冷静不翼而飞,甚至在明知道此时正是她和季家的紧要关头,还问出那样的话。
邓迁有些好奇,那个叫余笙的,和季木清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过他也没敢明着问,只是声音稍低道:“季副总,我们真的该走了,去S市……”
季木清听到他的声音闭上眼睛,微仰头,又是一声轻咳,打断他的话,声音缓缓道:“我知道。”
“开车吧。”
邓迁看了眼她,点头:“好。--*--更新快,无防盗上----*---”
季木清回到季家之后以为季秋文会等着自己,借题发挥的骂一顿,没想到回到家,家里冷冷清清的,季木清边上楼边问道:“二叔休息了?”
管家跟在她身后道:“季先生还没回来,季小姐您怎么全身都湿了,我去给您熬点姜汤吧,驱驱寒气。”
季木清嗓子口痒痒的,她咳嗽了几声,点头道:“去吧。”
回到房间之后季木清冲了热水澡,管家送来了姜汤,季木清挥挥手让她出去,兀自端着碗站在窗户口看向外面,神色漠然。
片刻后,身后的手机屏幕亮起,她放下了碗拿起手机道:“喂。”
“出什么事了?”电话的那段的人开门见山就问道,季木清抿抿唇:“邓迁给你打电话了?”
“他担心你嘛,听他说你在路上碰到熟人了,是谁啊?”
季木清看向窗户里的自己,眼神陡然软了几分,她微微扬唇道:“余笙。”
“我找到余笙了。”
手机那端的人有片刻没发出声音,继而道:“木清,你确定是她吗?”
“也许——”
“我确定。”季木清打断他的话:“我见过她了。”
“是她。”
电话那端的人却没有替她开心,反而语气沉重道:“可是我听邓迁说,那个女孩和裴依依走的很近。”
“木清,你不觉得这个余笙,出现的时间太巧了点吗?”
季木清听到他的话有几分不高兴,哑着声音道:“你想说什么?”
“木清,我只是怕你功亏一篑。”
季木清抿直唇站在窗口,窗外射进来一束光,她定定看着,见到季秋文和季木阳正撑着伞相携往里走,两人边走边聊天,季木阳倏地抬头看向她房间的方向,她身形一偏,躲在了窗帘后面。
“怎么了?”季秋文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看到什么了。”
季木阳摇摇头:“没什么。”
季秋文:“刚刚答应韩老爷子的事情别忘了,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公司,别出去鬼混,等到董事会开过之后,你和悠悠的婚事定下来,想怎么玩都行。”
季木阳嗯了声:“爸,我知道该怎么做。”
季秋文看着他:“你最好知道。”
聊天声断在大门口的位置,季木清从窗帘后面探出身体,看着已经只剩下背影的两人,她垂下眼睑,话筒里还听到有人在叫她:“木清。”
季木清将手机重新放回耳朵处,开口道:“好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她说完也不等那边的反应就挂了电话,换了系统,手机重新恢复安静,连带她的世界也安静下来。
她坐在床边,眼前总是浮现余笙看她的那个眼神。
冷漠,疏离,陌生,疑惑。
她的表现,完完全全就像是不认识她。
可是怎么可能,她怎么会不认识自己?
明明她们以前,那么的亲近。
季木清叹口气,关了床头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似睡非睡间她好像看到了一栋熟悉的房子,她推开门,走进去,客厅里正坐着个人,她喊道:“干妈。”
“哎,木清来啦。”赵香媛还是很年轻的模样,长发松松的挽在耳后,穿着贵气,举止优雅,她看到自己之后露出一个笑容,对着楼上喊道:“余笙,木清来了,快下来。”
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赵香媛的话音刚落,就见楼上飞奔下一个身影,直接冲着她过来,一把抱住她,她避闪不及,往后退了两步,鼻尖萦绕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的,她浅浅笑开。
余笙午睡的,刚醒没多久,头发还乱糟糟的,她揉揉头发道:“木清,我们上楼吧。”
她点点头,跟在余笙身后上了二楼。
二楼的小闺房是余笙的私人领域,她喜欢粉色的装饰,所以整个房间入目都是粉粉的一团,布娃娃,飘窗,地毯,甚至是被套,都是浅浅的粉色,她坐在床边,看着余笙正在梳理长发,她梳着梳着手酸,垮下肩膀,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立刻会意,站起身,走到余笙身后,拿过木梳子,动作轻柔的帮她扎好长发。
“木清,你真好。”余笙对镜子里的自己左右看看,笑眯眯说道,头靠在她小腹上,搂着她的腰身,笑的一脸明媚。
窗外的骄阳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添了暖意。
岁月静好,好到她忍不住开口喊道:“余笙。”
余笙。
余笙倏地从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体,额头上冒出细汗,天边已经擦亮,下了一夜的大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
刚刚还清晰的梦境又开始模糊,她甚至记不得梦里人的长相,只记得有人替她梳长发,叫着自己的名字。
余笙从床下下来,扰到了赵香媛,赵香媛也慢慢睁开了眼睛,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余笙面色有些发白,安抚性的笑了笑:“没有。”
这次真的没有做噩梦,虽然她已经不太记得梦里的场景,但确实和之前的噩梦不一样。
赵香媛看着她在床边走来走去叠被子,小声道:“让你回去睡偏不听,在这边又休息不好……”
余笙享受这样絮絮叨叨的声音,手上动作轻快,没一会收拾好床铺才去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她帮赵香媛简单的洗漱,洗漱过后她端着盆道:“妈,我去买点早饭,你先休息会。”
赵香媛点点头:“去吧。”
余笙拿着钱包和手机走出了病房,她离开之后,赵香媛表情稍变,她看向窗外,神色凝重,回想昨晚上余笙提到的那个名字,眼神冷了下来。
季木清。
十多年了。
这个名字,她有十多年没再听到了。
还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们的生活里,没想到余笙会又遇见她。
真是孽缘。
余笙回到病房的时候,赵香媛才稍稍回神,看着余笙端着碗过来,她接过后道:“我自己来,你快去吃早饭,等会还要上班,别迟到了。”
“好。”余笙将碗递给赵香媛,赵香媛手上无力,没端住,粥碗翻倒在床上,弄脏了被子,碗从床上滚下去,砰的一声,摔碎了。
余笙听到动静愣了下,偏头看,见到弄脏的被单,她立刻阻止准备动的赵香媛,叫来了护士,帮忙换好被单之后才收拾房间。
放在床头柜上的白粥早就冷掉了,表层已经粘稠,赵香媛看着还在扫着碎碗的余笙道:“笙笙,对不起。”
余笙微怔,忙抬头,眼带笑意:“妈你说什么呢,不就是打碎一个碗吗,我下班给你再买个过来就好。”
赵香媛看着她故作坚强的笑容心底越发难受,微微垂眸。
笙笙,对不起。
妈妈昨晚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