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杨幺儿自是一派茫然。
春纱笑道:“幸而今日没再撞上了, 不然倒是麻烦。”
越王与永安宫亲近, 永安宫待养心殿这边又冷漠得很,宫人们也都是长了眼的, 嘴上不说, 但心头却明白得很。
春纱想了想,还道:“若是哪日奴婢没陪在姑娘的身边, 姑娘见了他, 也要掉头走才好,撞上就不美了。”
杨幺儿却是慢吞吞地打了个呵欠。
春纱见状, 忙扶住了她:“姑娘累了?那我们回去歇着罢。”
杨幺儿却瞥了眼前方拐角的地方。
那儿有道影子,露了一点点出来, 但是其他人好像都看不见……杨幺儿困惑地收起目光, 转身慢慢走远了。
萧正廷还立在那里。
其实只要他们稍往前再行上几步,就能撞上了。但他们没有再往前走了, 就像是上回一样, 他们又转身打道回去了。
萧正廷一时倒也说不清心下是失望,还是好笑。
那宫女说的话,叫他听了个分明。萧正廷不由转头问贴身小厮:“本王看起来,十分吓人?”
小厮摇头如拨浪鼓:“自然英俊非常!英武过人!风度翩翩!”
萧正廷轻笑一声,突然道:“封后大典该要近了吧?”
小厮哪里懂得这些事,便闭嘴不出声了。而事实上,萧正廷也并不是在询问他, 只是感慨一句,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得仔细挑选大礼才是, 皇上大婚、封后、束冠亲政……都是大事。总该献上拿得出手的大礼。”萧正廷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他道:“去捉几个句丽国人来问问,有什么宝物……”
小厮挽起袖子:“哎!”
杨幺儿回去的路上,春纱还在嘀嘀咕咕地同她说话。
春纱道:“姑娘怎么近日都不去涵春室了?可是皇上特地吩咐了,让姑娘不用去了?”
杨幺儿点了下头。
春纱心一沉,道:“这可怎生是好?”
杨幺儿就听见个“好”字,她便接着点头,说:“好的。”
春纱哭笑不得:“哪儿好了?如今皇上都冷落姑娘了,这样还叫好吗?”
这会儿杨幺儿又敏锐地捕捉到了“皇上”两个字,她便再度点头:“好的。”
皇上是好的。
教她写字呢。
想到这里,杨幺儿还有些怕怕。她不记得那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皇上好像念那两个字念作“月窈”。这字长得太弯弯绕绕了,画都画不好,记也记不住。可怎么办呀?
杨幺儿听惯了旁人说她笨的话。
他大抵也会觉得她笨的。
杨幺儿想着想着,便垂下了头。
春纱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被吓住了,便又只好改口抚慰道:“姑娘也不必担忧,左右如今宫中的人不多……”
杨幺儿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春纱见状,更有些慌乱了,忙道:“姑娘别怕,别哭。兴许待会儿刘嬷嬷就来请姑娘了……”
话说完,他们已经回到了燕喜堂中。
燕喜堂中不见刘嬷嬷的身影,倒是见着了蕊儿。她由一个小宫女陪着,站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见杨幺儿回来,便连忙露出讨好的笑,还主动朝杨幺儿走来,嘴上道:“我病已痊愈,便想着今日来和杨姑娘见个礼,说会儿话,谁晓得杨姑娘出门去了……”
她说了一长串的话,然后静静等着杨幺儿理她。
杨幺儿盯着她瞧了瞧:“哦。”
其实换做往常,杨幺儿连声都不会出的。只是这个人好像总在院子里头晃荡,可能得和她说话,她才会停下来。
蕊儿等了会儿,却没等到下文。
她只好又张嘴道:“我和杨姑娘从一个地方出来的,日后若是想念家乡的时候,凑在一起说说话,也不觉得孤单。”
春纱闻言,暗暗点头。
这蕊儿姑娘这句话说得倒是不错,杨姑娘从千里外来到皇宫,若真有想家的时候,能有个人在旁边陪着解解乡愁倒也是好事。
但杨幺儿却如木头人一般站在那里,没有半点表示。
蕊儿一早做好了哄住杨幺儿、讨好杨幺儿的打算,但无论她说什么,人家都不接招,这便难了。
蕊儿想了想,只好道:“我从前见过杨家婶娘的……”
杨幺儿睫毛动了动,但还是没说话。
蕊儿又道:“我从岷泽县走的时候,还见着你娘她站在李家附近的那座大牌坊底下,应当是在念你呢……你弟弟也交了束脩去了……”
蕊儿想说,我们都是一样的。
家里穷苦,没有半点法子,所以拿我们去换了钱,他们过上了好的生活,咱们一块儿住在了这个地方。我们不如亲近些,互帮互助?
那话到了嗓子眼儿里,蕊儿不敢说,她怕叫周围的人听见了,对她心生嘲讽。
蕊儿咬了咬唇,便干脆伸出手去,要拉杨幺儿。
这时候却听见一道声音响起:“都杵在这里作什么?怎么好叫姑娘久站在这儿?不扶着进门坐下说话吗?”
这一串问话,将众人都敲醒了过来。他们朝门边看去,就见刘嬷嬷走进来,步履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
刘嬷嬷在杨幺儿跟前站定,抬手给杨幺儿理了理头发,道:“姑娘可别站这儿发呆了,快快随老奴走一趟,都等着呢……”
谁等着?
为什么等她去?
众人脑中都冒出了这样的疑惑。
刘嬷嬷自然是不会同他们解释的,只是抓了杨幺儿的手腕,便带着她往外走。杨幺儿似乎也不愿意同蕊儿站在一处,便抬脚跟着走了。
春纱等人都未来及跟上,便只好瞧着刘嬷嬷将人带走了。
蕊儿立在那里,周边还拥着宫人呢,但她却觉得自个儿孤零零得很,还羞耻得很……她都忍着从前的轻视、笑话,做好了打算,可谁晓得杨幺儿这么快便走了,她别说将人哄住了,人家连和她说话都爱答不理的。
这傻儿,怎么这样难哄!
刘嬷嬷带着杨幺儿一路匆匆,行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杨幺儿懵懂打量着四周,随即便见刘嬷嬷跨进门去,朝里头的人微笑道:“姑娘来了。”
那些个人拥上来,抓起杨幺儿的手腕,按住她的腰,摸着她的脖子……
杨幺儿忙往后躲了躲。
刘嬷嬷见状,暗道自己糊涂,这些人定是将她吓住了!
刘嬷嬷忙道:“姑娘,这些乃是尚衣监和仪制清吏司的女官……她们是奉命来给姑娘量体裁衣,好做新衣裳的。”
说罢,刘嬷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姑娘先量了尺寸,再随老奴一起,去选些首饰。”
杨幺儿愣愣地立在那里。
她僵硬地抬着手,仰着脖子,像是可怜的小树苗,风一吹就得折了。
刘嬷嬷看得哭笑不得,忙又道:“姑娘莫要紧张,待会儿老奴取些古物玩具来给姑娘玩。”
杨幺儿却张嘴道:“皇上?”
刘嬷嬷更哭笑不得了,忙道:“皇上不是玩具……”
杨幺儿歪了歪头,似是精力被分散的缘故,她没刚才那样僵硬了。
刘嬷嬷又无奈又觉得好笑。
这杨姑娘也实在胆大,在她心底,怎能将皇上同玩具相提并论呢?
刘嬷嬷再对上杨幺儿目光,顿时又觉头大得很。
莫说大婚、封后的仪式了,这宫里寻常的规矩,杨姑娘都不懂得。若是一条一条教起来,能教会么?杨姑娘若觉得枯燥无味,撒手不肯学又如何是好?
刘嬷嬷的烦恼,杨幺儿是不懂得的。
她盯着前方垂下的帷帘,盯得入了神。
等这边的女官在宫女的辅助下量完尺寸,那边帷帘也掀了起来,随即便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慢步行了出来。
杨幺儿微微瞪圆了眼。
是皇上。
萧弋方才就在帷帘后,之所以隔了道帘子,是想着也许会有要杨幺儿脱衣裳的时候。等量完,他方才走出来。
杨幺儿瞥见萧弋的那张脸,忙掐了掐手指头,垂下了目光,开始回忆,“月窈”两个字怎么写的……一点也记不住了……
他会打她吗?
弟弟说过老师都有戒尺的,愚笨的人就会挨打。
杨幺儿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视线模糊了。
李家旁的大牌坊,她在马车上瞧见了,很大很大……
……
娘……
零碎的词挤在她的脑子里。杨幺儿揪了揪身上的衣裳。
萧弋走到她跟前,见她半天不抬头,不由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制她抬起了头来。
这一瞧,便见杨幺儿眼底被泪水浸透了,放着黑亮的光,她的泪珠就挂在睫羽上,要落不落。
“谁欺负你了?”
杨幺儿乖乖说:“不记得名字怎么写了。”
说完,“啪嗒”,那颗泪珠就掉下来了,正砸在萧弋的手背上。
萧弋:“……”
“不记得便不记得罢,改日重新教就是了。”萧弋唇角向下轻撇,嘴角弧度冷锐,手上却是顺势揉了下杨幺儿眼角:“一桩小事也值得哭么。”
刘嬷嬷站在不远处松了口气。
心说,还以为姑娘因为她反驳说皇上不是玩具,难过得哭了呢。
等永安宫的人走了,春纱等人慌忙地围上来,问:“姑娘可有受伤?”
“受罚没有?”
“可挨骂了?”
杨幺儿摇了摇头,张嘴打了个饱嗝。
那一碗甜水太多了,喝下去,转瞬就将她撑饱了。
“难道是逼着姑娘吃什么东西了?”春纱面露惊恐之色。
“喝汤了。”杨幺儿顺了顺气,才开口说。
“汤?”众人一听,便呆住了。大家都是宫里头混迹的,那些个阴私手段,也略懂得一二。长了眼睛的,也都知晓如今太后与皇上并不亲近……前两日杨姑娘方才从养心殿出来,今儿就被传过去赏了汤喝。
这哪里是汤!
这是药!
避子的药!
只是他们心底再清楚,却也不敢说出来。毕竟这话一说出来,便成了编排太后了。
他们哪儿有这个小命去编排太后呢?
“姑娘泡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吧。”春纱忍着眼泪说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然后便忍着胸中不平,转身烧热水,备浴桶去了。
若是这位杨姑娘是个折腾人的,他们也不至如此。
偏生这杨姑娘,刚得了皇上的看重,本身又是个生得天仙模样,还性子软和乖巧,不爱支使人的。他们从前本也都是些小宫人,在主子跟前露不了多少脸的。如今能伺候上这样的主子,心底自然欢喜。
见主子受了委屈,他们便也觉得好比自己受了委屈。
“你哭了。”杨幺儿眨眨眼,无措地盯着春纱。
春纱擦了擦泪水,道:“奴婢没哭。”
“我喝汤,你哭了吗?”杨幺儿笨拙地组织着语句,问。
春纱咬着唇摇头。
“你也要喝?”杨幺儿歪着头问。
春纱瞥见姑娘脸上天真的神情,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又哭又笑地道:“奴婢不喝,那……那不是好东西,不能多喝的。”
“可是甜。”杨幺儿回忆了一下方才舌尖漫过的滋味儿。
真的好甜好甜呀。
比娘给的蒸饼要甜。
杨幺儿一心记挂着那个甜味儿,面上不由带出一丝笑意。
春纱瞧见她的笑,却觉得心下更酸了。
宫里头的人,个个都只愿做聪明人,做人上人。他们做了人上人,便来欺压别人。姑娘这样心思单纯,将来又该怎么办?净给人做上位的垫脚石么?
杨幺儿腹中暖暖,由宫女们伺候着沐过浴,便更是浑身都暖和了。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说:“困。”
“那奴婢伺候姑娘歇下吧。”
“唔。”
杨幺儿洗得香香软软,就上床裹着被子,一闭眼,很快就睡过去了。
春纱在床边盯着瞧了会儿,低声道:“姑娘无忧无虑的,倒也好。”
“是啊。”
否则换个人,只怕刚进宫就要被活活吓死了。
养心殿后寝宫内,也方才有太医院的小童送了药来。
那药味儿直往鼻子里钻,难闻得紧。
萧弋漠然抬手,便悉数都倒进了香炉中,一会儿的功夫,那药味儿便散得整个屋子都是了。
他知晓吃药之苦,吃药之毒,便格外厌憎那些使药害人的东西!
太后算不得聪明,但却性情刻薄,手段狠辣。看先帝只余他一子,就知道了。
萧弋脑中闪过那日,杨瑶儿来见他时的画面。她傻呆呆的,神情天真又怯怯,曼荷将她推搡得狠了,磕了膝盖,她也不觉得疼。
刘嬷嬷上前收拾香炉,萧弋盯着她的背影,道:“你去燕喜堂瞧瞧,今日她可吓着了。”
“是,老奴这就去。”刘嬷嬷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刘嬷嬷忙擦了手,起身就往外走。
春纱几个宫女在外间守着,蓦地听见脚步声近了。
春纱迎出去,惊讶道:“刘嬷嬷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姑娘膝上的伤可大好了。”
“姑娘已经睡下了……”
“无妨,我在旁边瞧一瞧就是了。”刘嬷嬷在这样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好说话。
“那,那请嬷嬷随我来。”春纱转身在前头领路。
刘嬷嬷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进了内室,春纱走到床边,卷起了帷帐。
刘嬷嬷这才跟着走过去,她小心地掀开被子一角,挽起杨幺儿的裤腿瞧了瞧。
膝盖上的青紫痕迹还未完全消散,挫伤的皮肤倒是长好了,没以前瞧着那样可怖了,只是依旧叫人看了心疼。
刘嬷嬷放下裤腿,又重新给杨幺儿盖好被子。
然后她便盯着杨幺儿的睡颜瞧了起来。
这杨姑娘是真睡着了,这样折腾也没醒。
瞧睡颜,静谧得很,什么烦心事都没缠上。哪有半点被吓住的样子。
刘嬷嬷忍不住笑了下,然后放心地转身走了。
“好生伺候着姑娘。”
“是,嬷嬷慢走。”
刘嬷嬷回到养心殿时,萧弋还在看,刘嬷嬷便不敢打搅,在屏风外头站了好一会儿工夫。
桌案旁点的烛火发出细小的噼啪声。那是烛芯太长了的缘故。
萧弋倒是被这细小的声音勾回了注意力,他放下,抬起头,问:“刘嬷嬷可回来了?”
“老奴在。”刘嬷嬷从屏风后走出来。
“如何?”萧弋自己捏着小剪刀,剪起了烛芯。
“老奴去时,姑娘已经睡下了。老奴斗胆进屋瞧了瞧,姑娘睡得可香呢,面上不见一丝忧色。想来今日并未受什么苦楚。”
萧弋捏着剪刀的手顿了顿。
他脑中又不自觉闪过了那日的画面。
那两名宫女嘶声求饶,她也乖巧地坐在那里,不惧也不喜,好像天生被抽去了那么几窍,因而感知比旁人要更迟钝。
这样一想,他脑中倒是能自觉联想出,她躺在床上闭眼安睡的模样了。
萧弋放下剪刀:“朕知晓了,嬷嬷下去歇着罢。”
“是。”
刘嬷嬷低下头,心说,日后还须得多关注燕喜堂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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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那日去了永安宫,之后几日,燕喜堂的宫人们都小心呵护着杨幺儿,生怕她再吃了苦。
幸而后头太后似乎也忘了她,没再传她去永安宫。
只是平静的日子虽然来了,宫人们又忧虑旁的事了。
春纱难以启齿地道:“怎么、怎么不再见皇上传召了……”
小全子做了个“嘘”的手势:“你我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了咱们的议论。”
春纱点点头,但神色却更为忧虑了,她压低了声音,道:“难不成,那日皇上传召,只是因太后有令,所以这才请了姑娘去?如今太后不管了,皇上也就冷落了姑娘了……”
“不至于,刘嬷嬷亲自将姑娘送回来的,后头还万分叮嘱我们要小心伺候姑娘。姑娘在皇上心里……兴许多少,多少是有点地位的吧。”
正说话间,便听见外间宫女道:“刘嬷嬷好。”
刘嬷嬷又来了?
春纱与小全子对视一眼,二人皆是兴奋得很,自以为是有好事来了。
春纱迎出去,躬身道:“嬷嬷。”
“我来瞧瞧姑娘。”
原来只是来瞧一瞧啊。春纱心下失望,但也还是面上欢欣地将人迎进去了:“嬷嬷请。”
待跨进门内,刘嬷嬷便见着了杨幺儿。
杨幺儿又有了新的玩具,她坐在椅子上,用手指去描桌案边上雕刻的花纹,慢吞吞的,像是能描个天荒地老似的。
之前在养心殿时,那是因为膝盖伤了,才不下地。
刘嬷嬷皱了皱眉,问春纱:“姑娘就这样坐着,别的事也不做么?”
春纱黯然地摇摇头:“姑娘喜欢这样玩儿,有时候一坐便是一整天。”
刘嬷嬷眉头皱得更紧:“这样可不成。”
春纱欲言又止。
小全子见状,在一旁道:“先前姑娘住进燕喜堂的时候,秦嬷嬷吩咐了奴婢们,要看着姑娘,不能让她四下乱走。”
刘嬷嬷沉默片刻:“我知晓了。”
说罢,她就转身走了。
留下春纱和小全子面面相觑,也不知这话说出口,是会招来好事,还是会招来坏事。
杨幺儿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懒怠地趴在桌上,感觉到了无趣。
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还想喝甜水呀。
甜水真好喝。
刘嬷嬷出了燕喜堂,便径直回了养心殿。
萧弋坐在座上,正拉着手中的弓,似乎想瞧瞧,这张弓最大能撑到什么地步,连手指被弦线勒出痕迹了也全然不顾。
“取箭来。”
赵公公忙递上箭矢。
只见对面竖了根木桩,约有七丈远。
萧弋就那么信手一搭弓,再信手一放箭,尖锐的箭羽便穿透了那根木桩,卡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
太无趣了。
萧弋丢开弓箭。
“那几个老狐狸还没动静?”他问。
“安阳侯夫人今儿进宫了。”赵公公答道。
“那看来是按捺不住了。”
“谁也不想背这个骂名。”赵公公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文人,要清高之名的。”
刘嬷嬷此时端着水盆上前,供萧弋净手。
萧弋扫了她一眼,道:“去燕喜堂了?”
刘嬷嬷点头:“老奴放心不下,想着今日再去瞧瞧,若是无事,便可放心了。”
“嬷嬷神色是有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去时,瞧见杨姑娘呆呆坐在椅子上,也不玩别的,也不到处走走。老奴想着莫要将她憋坏了。她身边伺候的宫女才说,原是秦嬷嬷吩咐的,让宫人们看着她,不让她四下走。”
“的确不是大事,让她在养心殿前后走动就是,每回都得带上宫人。”
“是。”
萧弋顿了顿,道:“以后这等小事,你自行拿捏即可,不必再报于朕。”
“是。”刘嬷嬷大方应下了。她从皇上出生,便在身边伺候,自然担得起这样的活儿。
永安宫内。
太后砸了手边的茶盏。
“休要再说!”她冷声道:“此女不过乡野村妇,又粗鄙蠢笨,如何能举行封后大典?难道要让我皇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哀家为皇帝身体考量,这才让李天吉去接了人进宫,又将人送到了养心殿!如此,已是哀家宽宏了!”
“娘娘……”
太后冷睨着她,道:“封后大典,她也配?”
她当年为妃嫔时,都未能坐上皇后的位置,行封后大典呢。
这么一个傻儿,还想越过她去?
什么东西!
蕊儿点头,目送她离去。
待到小宫女走远,蕊儿方才狠狠松了口气。她知道,芳草已经不可能回来了,也许是发配到别处去了,也许是已经死了,更惨的也许是她还仍在受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管是哪样的结果,蕊儿都不敢往下想。
她仔细想了想,芳草落罪,一是因那日推搡欺负了杨幺儿,二恐怕是她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竟在天子居所闹出这样的麻烦来,岂不是藐视了皇权?
所以她便迫不及待想着要搬离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