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白居易)
杏花。烟雨。江南。
这三个词,总是连在一起。加上鲜衣怒马的少年,明眸善睐的少女,江南的风情,让人神往。
青柳拂岸,绿波荡漾,湖里荷叶田田,粉色的花,映着采莲女藕般皎洁的脸蛋分外妖娆。三五成群的采莲姑娘,唱着小调,纤指轻拂,水花轻溅中,一条条白生生的莲藕便收到了小小的船上,间或采些菱角,剥出嫩白的肉,轻轻一咬,便没入红润的唇里,引起人万般遐思。
这会儿,美丽的采莲姑娘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岸边垂柳树下那个黑衣的男子身上。那是个极俊美的男子,二十四五岁模样,斜飞入鬓的眉,细长的凤眼,睫毛很长,却并不弯卷,直直的,垂下眼睛时就像落下了漂亮的黑凤翎。端的是眉目如画。一身黑色绣银线的长袍,斜斜倚在树边,手中把玩着一支碧绿的玉笛,看起来纤弱风雅。但若仔细看他,那双细长的眼,偶尔开合间,精光如电。
湖内的窃窃私语,顺风传来,男子是何等的耳力,自然句句听得分明。嘴角挂起个玩味的笑容,若这些女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怎样呢?怕是全部要尖叫着逃跑了。
将玉笛横在唇边,清亮的笛音破空而出,婉转直上,笛音清脆空灵,如龙吟凤鸣,带着笛声特有的颤音,婉转入心。
采莲女们的眼光,已经变得痴迷,如此俊逸多才的男子,当然是少女们心目中如意郎君的不二人选啊。
衣袂拂过之声传来,男子头也不回,笛音却一下子变得低柔轻软,如呢喃私语,听得让人脸红心跳。
“叮。”暗器破空而出,一道银色的亮点直奔男子手中的玉笛,男子身子微侧,暗器便直冲入湖,啪地一声,击落一枝开得正艳的荷花。
笛音蓦然一收,男子微笑着回头,“阿云,都说我辣手摧花,怎地娉娉婷婷的江南第一美人,也一出手便让如此美丽的花朵香消玉殒了呢?”
不出意外,映入眼帘的是张绝美的脸,艳若桃李,却也冷若冰霜。此时,艳红的唇里,吐出的是比冰还冷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这里?”
男子慵懒地一笑,目如秋水盈波:“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阿云,你这个约,赴得可真早。”
被称作阿云的女子银牙微咬,恨声道:“谁说我来赴约?你就是等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赴你的约。”
男子笑着舒展了身子,手中碧玉长笛横空一划,语气带着轻挑:“哦,原来你是来这里散步的。可巧,小姐,小生能否有幸陪你在这洞庭湖畔把臂同游呢?”
呛琅一声,寒光闪过,女子腰际的长剑已出鞘,寒森森的剑尖,已点在男子的喉咙上,她厉声喝道:“柳轻寒,你若再言语轻薄,我杀了你!”
柳轻寒面不改色,眼角都没有撇一下点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尖,只静静盯着女子:“不用再,你此时便可杀了我。”
女子气得手微颤,剑尖不断地抖动,柳轻寒叹口气,伸指轻轻推开剑尖,“江南第一剑欧阳云拿剑的手居然也会发抖?”眼中精光一闪,收起了戏谑的表情,认真地对着欧阳云:“阿云,你摸着自己的心,仔细想想,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欧阳云板着冰冷的脸:“我不用想,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走吧,离开江南,回漠北去。”
柳轻寒摇头,“你在哪,我就在哪。”
欧阳云终于动容,脸上现出薄怒:“你怎么不知天高地厚啊!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邝秋雨下了武林追杀令!”
“那又怎样?”柳轻寒轻笑:“江湖儿女,本来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打打杀杀,见惯不怪。”
“这次不一样,”欧阳云语气里多的焦灼不安:“这次的彩头不一般啊!”
“呵,什么彩头?”柳轻寒饶有兴趣地问:“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的命现在值钱到什么程度了?”
“别开玩笑了。”欧阳云怒道:“是下任武林盟主!邝秋雨说了,谁能诛杀了漠狼,下一任盟主就是他!”
柳轻寒轻笑,眼中却掠过森寒之气,“下了重注了。好啊,就来看看到底谁有命去当这个下任盟主。”
“你疯了,再好的武功,你也不能与中原武林为敌啊!我求你了,回漠北去,邝秋雨的武林追杀令只在中原武林有效,漠北是你的天下。”
“阿云,你在担心我么?”柳轻寒突然冒出一句,欧阳云一愣,眼光正与柳轻寒对上,后者满眼毫不掩饰的深情看得她心猛地一颤,迅速避开眼光,扭头道:“不。”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柳轻寒轻笑。
欧阳云银牙紧咬,微闭了闭眼,下定决心道:“我知道那些事不是你做的。”她声音发颤:“当时我与你在一起,你不可能一夜之间奔波数百里灭了麒麟门,再回到我身边。”
柳轻寒没有开口,只是温柔地看着欧阳云,欧阳云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声音苦涩:“对不起,我不能去说明。”
“阿云,你随我走。”柳轻寒道,语音里多了企盼,欧阳云退后一步,“我不能,我决不能离开我的丈夫。我也不可能离开月秀山庄。”
柳轻寒眼中是无奈的失落:“那么,我只能等在这里了。”转身,背影寂寥孤单。欧阳云冲着他叫:“三天后,中原十大门派就会齐聚龙腾堡,到时,会向你下战书的!”
“我接着。”柳轻寒头也不回,飘然离去,风送来他轻松的回答。
欧阳云冰晶般的眼里,终于落下泪来:“轻寒,你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