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晚以后,苏蘅和秦微都没有再联系,秦微也正如他自己所说,没有奢求更进一步的关系。苏蘅觉得挺好的,也算是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
医院的粥很是难喝,稀不说,还有一种怪味。范汝毅喝了两口粥,要把碗放在桌子上,被苏蘅瞪了一眼,只好乖乖拿起来都喝了,喝完埋怨苏蘅:“你这是虐待。”
苏蘅乐不可支地反问:“喝粥就虐待你了?”
范汝毅特意给他剩了一口,翻过碗给苏蘅看。
苏蘅凑近闻闻,鼻子一皱:“看着是有点不太好喝,但也总不能不吃饭,忍忍吧。”
范汝毅嫌弃地放下碗。
苏蘅无聊地剥橙子,剥到一半,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范汝毅:“你现在是不是也不能吃水果?”
范汝毅点点头,盯着他手里的橙子。
苏蘅哦了声,动作不停,剥了给自己吃。
范汝毅:“……”
苏蘅一边吃,一边问他:“反正你现在也只能躺着,不如看会儿书?我给你补补课?”
范汝毅侧过头去:“不了。”
“住院是不学习的理由吗?”苏蘅批评他,“你有玩手机的时间,为什么不能拿来看看书呢?”
范汝毅振振有词:“心情好才能养病。”
“你的意思是学习就会心情不好?那你看见我是不是也挺烦的?”苏蘅特别无语,“你躺着吧,我走了。”
范汝毅抬起眼看他,没什么表情。
讨嫌的苏蘅站起身,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范汝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唠叨的时候,不是很烦。”
苏蘅转过身:“我可谢谢你了,你以为我这么想唠叨你的吗?我是有多无聊?一天天的不能让别人省点心,还怪起别人唠叨了?”
范汝毅:“看,又开始了。”
苏蘅:“……”
苏蘅在被范汝毅彻底惹生气之前,理智地选择离开。推门时,又顿生些怜悯与于心不忍,觉得熊孩子不懂事,自己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于是强忍住情绪,叮嘱:“你晚上别忘了吃饭。”
范汝毅没应他。苏蘅换了种说法:“不想死就按时吃饭,好好养病听见没?”
范汝毅这才哦了声。这位也是把好好说话不听,非要不说人话才行的发挥到了极致。
苏蘅没什么事情做,回家后干了些正事,又和陈栩绒聊了聊天,抱着手机在沙发睡着了。
晚上醒来,手机弹出一则未接来电,来自范父。苏蘅看了他的留言,原来是护士说范汝毅不好好吃饭,劝说不听,而范父人在外地,鞭长莫及,想麻烦苏蘅如果去探望苏弘杉,就顺便看看范汝毅。
苏蘅猜测范汝毅大概不是绝食请愿或者绝食抗议,八成是因为医院的饭太难以下咽,而他恰巧又没有饿到那种程度,再加上脑子也没有生病所以要好好吃饭的概念,所以能不吃也就不吃了。
苏蘅叹了声气,范父人还不错,他又不能说不管,只好应下说自己明天去看看。
苏蘅本想着给他点个外卖,后来一琢磨,范汝毅只能吃流食,也就是除了粥什么也不能吃,这种情况下,外卖也不太好点,思来想去,苏蘅干脆决定亲自下厨。
苏蘅做饭难吃,是菜谱都没有办法拯救的,他常常掌控不好火候与咸淡,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熬粥。
“熬粥还是没问题的吧。”
苏蘅打开手机,百度白米粥的做法。
大概了然其中程序以后,苏蘅不由得大呼简单,翻箱倒柜地拿出一堆锅碗瓢盆,随便拿了个大小差不多的,盛满水放上炉子,才发现自己还没找米。
苏蘅和陈栩绒都是两个炸厨房天才,多年来,厨房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告诉别人这是个有厨房的房子。他只能祈祷家里有米,不然他还要等明天再去买。
所幸,苏蘅在角落里找到了上次陈栩绒为了做饭特意买的囤积大米,这才打开煤气灶,开始煮粥。
半个小时以后,苏蘅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尚且不错,于是放进冰箱里保险,第二天清晨在微波炉里转过,用保温壶提着,去了医院。
恰好是早饭的时间,范汝毅看上去刚刚洗漱过,正靠在床头喝牛奶,苏蘅看他一眼:“喝牛奶能饱吗?”
对于苏蘅的嘲讽腔,范汝毅表示习以为常,根本不进耳朵,继续喝自己的奶。
苏蘅走过去,拆开保温壶,盛了一碗粥。
范汝毅这才把目光投向苏蘅,问:“你煮的吗?”
“不然呢?”苏蘅把碗递给范汝毅,还抽了医院餐盘的勺子放进来,“加了点牛奶,我喝着味道还行,你尝尝。”
范汝毅接过碗,仍然盯着苏蘅,一言不发。
苏蘅也不搭理,帮范汝毅把奶盒放在一旁,又稍稍把窗户打开通风。窗帘挽起,阳光撞进室内,驱散了屋子里的阴暗的霉意,倾泻了通透与明亮。
苏蘅四下转转,把不顺眼的都整理了一遍,最后看向在床上喝粥的范汝毅——这个也不顺眼,可惜不能清理。
苏蘅接过空碗,挑眉:“味道还行?”
范汝毅嗯了声,眼神就没从苏蘅身上挪开过。苏蘅被他盯得直别扭,问:“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傻了?”
范汝毅终于说了句人话出来:“谢谢。”
苏蘅欣然地接受了他的谢意,从鼻间挤出一个傲娇的嗯字,问他:“还喝吗?”
范汝毅点点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苏蘅帮他盛了粥,念叨道:“最多两碗,你现在肠胃不行,不能暴饮暴食,三餐按时间来,听见没?”
说完这话,他也开始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唠叨,然而仔细想想,这样也是有原因的。如果他说一遍,范汝毅就能知道他的用心良苦,记住并照做,那他又何必多费口舌翻来覆去地叮嘱呢?
苏蘅在心里无声地叹气:他现在变成这样,都是被这帮不听话的小崽子逼的。
范汝毅端着碗,眼巴巴地望着苏蘅。
苏蘅坐在椅子上,又开始吃果篮里的水果,感受到范汝毅的视线,不耐烦地问:“看我干什么?”
范汝毅摇摇头,不看了。
苏蘅嘴角一抽:“你阑尾炎手术动的是肚子,又不是脑子,怎么今天看上去痴痴傻傻的呢?”
范汝毅咽下口中的粥,踌躇许久,经过了很大内心斗争似的,才问:“苏蘅,你是特意……熬的粥吗?”
苏蘅危险地挑起眼皮,语气不善:“你喊谁苏蘅呢?”
范汝毅:“……”
苏蘅懒得理他,把保温壶放在柜边:“我估计这保温壶的力度不太够,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喊护士帮你热热,或者你自己去热,千万别喝冷的。”
范汝毅点点头。
虽然范汝毅答应了,但苏蘅还是觉得到了中午,他会一股脑地全忘了,端起冷粥来就喝。思来想去,也不跟他多说,干脆出门去和护士交代。
看过范汝毅,苏蘅又去看了苏弘杉。
其实苏弘杉从抢救回来已经好了很多,就是手臂和腿伤得不轻,在床上绑着夹板吊起来,无法行动。
病房里只有苏弘杉在,苏蘅坐在床边,洗了两个苹果,分给苏弘杉一个,随口问:“我妈呢?又忙赚钱去了?”
苏弘杉握着那苹果,没有吃:“生意离不开人。”
苏蘅问:“赚那么多钱花的完吗?”
苏蘅忽然想起以前秦微和自己说过的话,他说有钱也要有精力和时间去消遣,当时的苏蘅嗤之以鼻,然而现在看来,这话用来规劝他父母,却是再适合不过。
苏弘杉笑笑:“会有人嫌钱多吗?”
苏蘅咬了口苹果,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苏弘杉说:“你应该很清楚你妈妈,刀子嘴豆腐心,她也是为了你好。”
苏蘅说:“她要是真的为了我好,就为我想想。让我尝试和异性在一起,就好像强迫她喜欢同性一样。”
苏弘杉说:“这个比喻不恰当。”
苏蘅没说话,他知道苏弘杉和杨芷的强势不相上下,为了不吵崩,他明智地选择了不再触霉头。
苏蘅又给范汝毅做了几天的粥,厨艺从白米粥上升到皮蛋瘦肉粥,可谓发生了飞跃般的进步,他还以此为例子教育范汝毅:“看见没,以前让我做饭,不比逼你学习容易,但我为了某个小崽子,不还是去做饭了吗?你感动吗?是不是挺感动的?”
范汝毅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自从喝过几次苏蘅做的粥,整个人都乖巧了不少,他点点头:“挺感动的。”
苏蘅问:“那你能不能也学学习,让我也感动一下?”
范汝毅不说话了,闷头喝粥。
苏蘅白他一眼。
放假的第六天,秦微终于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苏蘅的心情很是微妙,既期待,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期待,就这样复杂地打开手机,看到秦微问他:“苏老师,运动会的事情别忘了传达,很重要。”
苏蘅:“……”
秦微:“请说收到。”
苏蘅:“收到。”
秦微:“嗯。”
苏蘅满头黑线地把消息转发进了班级群。
秦微又说:“你现在在哪里?”
苏蘅:“在医院。”
秦微:“市立医院吗?”
苏蘅:“嗯,怎么了?”
秦微:“我刚好顺路,带我去看看你父亲?”
苏蘅本想说不用,但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回了句:“也行。”
床边的范汝毅盯着苏蘅的表情看了良久,终于忍不住问他:“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苏蘅抬眼看他:“什么?”
范汝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没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