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公主真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模范人物,对煜王说请他来指点武功,结果到了后院,房门一关就开始扒他衣服。
盛淮站着不动,反正这小个子也够不着。1
结果永宁公主一脚把他踢跪在地上,然后把他衣服扒了,对着他前前后后观察了好一会,道:“你果然没有刺青。”
盛淮终于知道公主想干什么了。
王府里的每个影卫身上都有自己专属的刺青,没什么特别意义,只是影卫这个身份的象征。一般刺得都是进府时被赐下的编号,如果立下大功,那刺青的形状也不一样。
刺青虽然听起来酷炫狂拽,可也是真得疼。盛淮是唯一逃过了刺青的影卫,嗯,曾经是,现在他还是被公主坑蒙拐骗来了。
见盛淮不说话,永宁公主冷哼一声:“既然师傅没有给你刺,那就由我代劳,”她说到这又觉得不爽,“便宜你了,我可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永宁公主的师父就是前任影首,也是盛淮他们的教习师傅,忠诚可靠,武功高强,是永宁公主除煜王外最亲近的人。
永宁公主让他服了麻沸散,命人端上刺青工具,就开始趴在他身后粗暴地施针。
背后传来的一阵阵密密麻麻的刺痛,盛淮木着脸,眼也不眨,看起来依旧冷酷无情。
可要是有谁到他心里走一遭,保准会被他心里的声音炸得耳朵嗡嗡作响——无他,太吵了。
盛淮在心里鬼哭狼嚎,一叠声儿地叫着疼。即使永宁公主给他使用了麻沸散,可也不知是他意识太坚定还是武功太高,盛淮只是觉得有些微微地迷糊,而等到公主下手的时候,他立刻就被那针刺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3
他想着,这刺青,果然是社会人的东西,一点不好玩。不仅不好玩,还有性命之忧,古代刺青手艺落后,那是直接用针染着墨汁直接扎,一不小心就会感染,导致整个刺青部位的肌肤腐烂。1
说实话,盛淮是相信永宁公主的手艺的,但他更相信她想置他于死地的决心。盛淮心里决定明天去找盛南求个药,免得真让公主把他刺死。
刺青很疼,而且盛淮触觉还惊人得好,他甚至能感受到永宁公主细细软软的小手搓动银针时带来的痛感。
随着刺青的慢慢形成,盛淮脑海里也勾勒出一副图案,那是个晦涩难懂的符文,盛淮并不认识,大抵是什么时期的古文——这些王侯世家总喜欢用些不明觉厉的符号,好体现出他们尊贵的身份,盛淮也不在意。2
疼痛的时间难捱,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时光后,公主才说:“好了。”
盛淮如释重负。
洗墨端了盆清水,素白的手绞了帕子,轻轻柔柔擦去他后背的墨汁。
疼过之后有美人服侍,这罪受得也不亏,盛淮心里美滋滋,正要道声“劳烦”,却听得公主娇娇俏俏道:“姐姐莫要做这些,这人怎配姐姐亲自服侍?”
洗墨闻言,朝盛淮抱歉一笑。
他一定是和永宁公主八字不合,盛淮腹诽着,接过洗墨手中帕子,冷冷道:“多谢,我自己来。”
“我去净手。”永宁公主万分嫌弃自己摸过盛淮后背的双手,恨不得立刻拿胰皂子仔细搓搓手。她离开时瞪了盛淮一眼,警告他不要对洗墨有非分之想。
盛淮不说话,装深沉。什么非分之想,没有没有,我才没有。
他自己摸索着擦了擦后背,他看不见,下手没轻没重地,期间碰到针眼带来的二次疼痛又是另一波酸爽。
盛淮咬着牙把衣服穿好,洗墨便将染黑了的水端出去递给粗使丫鬟,然后朝盛淮微微福
了福身就要离开,不知是地滑还是怎的,洗墨直起身时微微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美人摔跤,这还得了,盛淮一个箭步跨过去,迅速伸出胳膊朝洗墨的腰间一揽,一个旋身稳稳将佳人接在怀中。
身手利落,动作干净,表情酷炫——帅!盛淮悄悄给自己点了个赞。
于是等公主净了手换了衣服回来的时候,眼里看到的正好就是一幅登徒子非礼佳人的场面。
“盛淮!”
不好!听到这熟悉的娇喝,盛淮心里抖三抖。他立刻稳稳地放开揽在洗墨腰间的手,退开一步,朝她拱手:“得罪。”
永宁公主快步上前拦在盛淮身前,小小的身子护住洗墨,她抬起头朝盛淮厉声道:“你竟敢对姐姐动手?!”
盛淮跪下,声音有力,波澜不惊:“属下没有。”
“还在狡辩,我看你在影卫营这些年就只学会反驳主子了!”
连辩解的机会也不给,盛淮抿着唇跪在地上,不说话了。
洗墨见此情景,便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永宁公主的肩膀,解释道:“不关盛淮大人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盛淮大人不过是扶了我一把。”
永宁公主抬头看她,声音委委屈屈:“姐姐,我都看到了,你还帮他说话。”
洗墨无奈笑了笑,眉眼越加柔和,她放软了语气温声细语道:“阿清,你不信我么?”
永宁公主皱了皱鼻子,说:“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不信他罢了。5
洗墨平日里从来都是叫她公主,恭敬有余却亲近不足,这声“阿清”她很久不曾听到过了。
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永宁公主也就不再揪住这件事不放,但她对盛淮依然没有好脸色。看着地上一袭黑衣面无表情的男子,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恨之情。
“刺上影卫刺青,一辈子都是影卫的命,”永宁公主弯下腰,贴近他耳朵,声音幽幽地,莫名渗人,“盛淮,记好自己的身份,不要总想着勾引王兄,我看着你呢……”
???
等等等等,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盛淮觉得自己听不明白永宁公主的话了,什么叫勾引你王兄?他什么时候勾引过煜王了?
他内心正懵逼脸,就见公主直起身,大红的流云羽衣随着她的动作翻起层层波浪,金色丝绣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线。
“如果让我找到你私通犬戎的罪证,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公主居高临下俯视他,一双桃花眼闪着摄人的光芒,娇俏可爱的面庞上布满森冷的寒意。
果然不愧是上代影首的徒弟,连这威胁人的姿态表情都一模一样。
盛淮被她衣上反射出来的光线刺得眯了眯眼,非常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明明盛西私通犬戎这件事纯属子虚乌有,就算真的有,也跟他一毛钱关系没有,可公主不知为什么,一开始就认定与他有关联。这件事与其在他身上找突破口,还不如好好盯着林淼那帮人……
说起来,林淼也是公主亲自招揽的,所以,还是跟他没有干系啊……
盛淮满心郁闷说不出。
永宁公主手中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匕首,精钢玄铁打磨,刀刃上冰冷寒光流转,看起来锋利异常。
她甚为熟练地把玩着匕首,那匕首在她指尖来回旋转,服帖又听话。女孩子家家玩什么武器,盛淮实在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没稳住,匕首和他的俊脸来个亲密接触——以公主对他的恨意,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待会回到皇兄那……知道怎么说?”
您都明示成这样,我哪
还能不知道,盛淮内心暴风哭泣,毫不怀疑自己摇头的瞬间就是匕首脱手的时刻。
盛淮听见自己不要脸道:“公主的武功进境神速。”毕竟是打着指点武功的幌子来的,这么说已经足够打消煜王的疑虑了。
永宁公主又冷言冷语威胁警告了他一番,赶苍蝇一样放了他回去。
此时刚入夜没多久,下班时间还没到。盛淮还要忍着后背的刺痛继续工作。
他先去了王爷的卧室,不过卧室房门禁闭,黑灯瞎火的不像有人的样子,盛淮又转而去了书房,书房也关着门,没点灯。
都这么个点了,王爷能去哪?盛淮疑惑着,就要离开再去找找,忽然间他的脚步顿住,双眼冷冷地看向书房。
盛淮听到了呼吸声。
他蹑着脚尖,悄无声息移到窗下,清楚地听见里面有一道轻到几乎没有的呼吸声。盛淮心里陡然安静下来,一只手握上绑在背后的配剑,屏住了呼吸。
书房里突然穿出笔架倒地的声音——就是现在!
盛淮猛然起身,一个脚踢破开窗户,身影迅疾如风,手里的剑划出一线冰寒的银光,直直刺向书案后的人。
这趁夜而来的人定是为了偷取什么信件物品,不管对方武功多么高强,在他弄倒笔架后定然会有那么一瞬间地慌乱,而这正是盛淮取他性命的最佳时机!2
盛淮设想得很好,却没想到那隐没在黑夜里的人对他的攻击视若无睹,面对这随时能要了他性命的剑锋,他动也不动。
窗外,冷风肃杀,寒月破开乌云,渐渐露出一线月华。
书房内,盛淮心如止水,眼寒似冰,剑势没有丝毫停顿,笔直地朝着那人心脏飞去。
眼见剑尖破开那人衣衫,就要刺进皮肤深处,正当此时,一线惨白的月华从窗户撒进来,正好落在那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