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走后,郑宴离不死心,又翻墙进去看了一眼:真的没人,就连看门值班的都没留一个!院里各处都是门窗紧闭、挂着锁头,看来罗卫并不是吹牛玩虚的,说放假就真的是人去楼空!
郑宴离暗搓搓地想:真希望钱景知道之后能计他旷工和擅离职守,大骂一顿、薪俸扣光!
然而又想起他家境殷实,压根也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就……更难过了。
郑宴离无所事事地在附近转了一会儿,时近中午,就随便寻了家馆子胡乱吃了点东西。
奇怪的是,这家的菜品明明还算可以,店里的客人却是不多?他突然想起今日过节——以往的今日都是要进宫跟姐姐一起过的,按惯例宫里还会举办晚宴。现在这时辰,大概已经打发人来东宫找他了吧?只是,今年他有点害怕见到皇上。
自上次皇帝放狠话要打他板子之后,其实宫里也多次赏过东西下来——皇帝就算犯错也是不会向臣子道歉的,顶多就是好言安抚。
像现在这样已经算是给足了台阶,若放在以前这事也就过去了:他会进宫谢恩,以后也依然会经常进宫;皇帝见到他时,照旧会像以前一样,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
其实他很想当面问皇帝为什么要赐死镇国公主,但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是绝对不能问的——这个问题就跟枢密院一样,都是死穴,是御前大忌。
然而问了又能怎么样呢?无论承认与否,皇帝终究还是皇帝,镇国公主也已经死了,任何事都不会有所改变,只会让本就不再信任他的皇帝更加厌恶。
他甚至有点自欺欺人的想:也许真的只是谣言呢?
若是带着满满的心事进宫,他自认演技比不过大臣,到时候难免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所以他暂时不想进宫,也不想回东宫。
太子才得了新欢正是得意,见了他难免又要问起瑾瑜的事,也烦。
想到这,他下意识地一摸腰里:呀,还刀的事又忘记了。
其实也没忘,只是她今天情绪不好,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
从馆子里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大雪依然还在继续。
整个视野当中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但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眼下离过年还早,但年味已经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积聚了。
说来也是奇怪,眼前的情景越是热闹繁华、人们的节日气氛越是浓重,他反倒越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大过节的竟是连个去处也没有?
正当他刚有点凄凄艾艾的意思,蓦地听见街对面酒馆的二楼上头传来一阵热闹的喝酒划拳声——当中一个响亮的声音辨识度相当高,必是罗卫无疑了。
郑宴离心里来气,有心想上去把他揪回宫里加个班,转念又一想还是算了:各人有各人的乐子,何必非挑在大家最高兴的时候去招人讨厌呢。
唉。
“喂,那个一脸晦气的少年!”
郑宴离正失魂落魄地走着,猛然听到背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像是在叫自己?
他不由回过头,就见瑾瑜穿了身肥大的蓝布碎花老棉袄、头上扣着顶灰不溜丢的山羊皮帽子,正盘腿坐在一辆送货的马车上冲他笑呢——
“嘿,我这里高价收购人生失意、无人收留的优质二手小哥哥,质高则价优!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哇?”
那副尊容实在不敢恭维,活灵活现一个乡下来的土妞。
郑宴离气乐了:“大过节的,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她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行吧,那你转过去,我重新来!”
瑾瑜说着,像模像样地清清嗓子,然后摆手叫他转过头去。
郑宴离忍不住一笑,但还是十分配合地照做。
“喂,前面那位高大英俊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才华过人人面兽心……”
“夸人就好好夸!玩什么成语接龙啊喂!”
郑宴离假意嗔道,两人就站在街边毫无顾忌地哈哈笑了一阵。
原来,瑾瑜在红姨劝说下决定暂时先不采取任何行动,但是在拾花坊里呆着又实在憋闷,就索性跟着烟花厂送货的马车到外头逛去了。
没想到,竟是在街上遇到了郑宴离。
“你还真是乔装改扮有瘾啊?”
郑宴离欠身跟她并排坐到马车后头,笑笑地问:“怎么扮成这副样子了?”
“很厉害吧?”
瑾瑜得意道:“连你都没发现我!傻呆呆的就那么走过去了。”
送货的马车没有棚子,货上搭着块半旧的黄油布,边上撑了把大伞,两人坐在伞下都还觉得宽敞。
说来也是奇怪,刚才还晦暗无光的情绪,被她这一闹竟是烟消云散。看到她这张漂亮的笑脸,顿时就觉得也许还没那么糟糕?至少这世上还没有什么难事能令她一筹莫展呢。
她的快乐似乎特别简单,就算是再糟糕的坏心情,也很快就会过去;似乎这世上并没有任何事值得她愁眉苦脸,哪怕她经历过那么多苦难。
瑾瑜将手里热腾腾的烤红薯掰开一半分给他,郑宴离接过来,两人一起就着冷风、坐在街边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赶车的结清货款从店铺里出来,见车上多了个人倒也并不在意,招呼一声便赶着那头大青骡子缓缓往前走去。
送货的连同瑾瑜在内,一共是四个人。
管事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身边带着个跟瑾瑜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是她的小女儿;赶车的是大女儿,二十岁出头,也跟她母亲一样,长了副精明能干的模样。
雪越下越大,街上的人却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来越多。
瑾瑜和郑宴离两人并排坐在车尾,笑笑地看着路边打雪仗的小孩。
瑾瑜指指身上的棉袄,说道:“这是向厂里管事娘子借的。刚好我跟她女儿身材差不多,衣服也还算合身。”
郑宴离扯了扯肥大袖子,笑道:“你管这叫合身?”
“你懂什么?”
瑾瑜白了他一眼:“穷人家的衣裳就是这样的!一件夹袄,从天气刚刚转凉时开始穿,一直要穿到来年开春!如果裁剪得太过合体,那冬天还怎么往里头套件坎肩呢?”
郑宴离目瞪口呆。
瑾瑜又神秘道:“我告诉你,三个女人可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