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河微微挑眉,还有我?
他带着一股暗爽的心情认真听,但听着听着,嘴角的笑意消失。
没想到德维特讲了非常沉重的话题。???..coM
“青年学者宋河,很多人可能听说过,大林加尔猜想成功证明,并由此衍生出了宋河流形的猜想。”德维特介绍道。
“今年有多所世界数学强校都在着手攻克宋河流形,从目前发表的论文来看,宋河流形出乎意料的复杂!我认为这个方向一旦做成,未来或许会培养出多个菲尔兹奖,成为一大全新领域!”
“众所周知,一些困扰数学界数十年之久的顶尖数学难题,最终被破开,往往是因为找到了合适的钥匙。”
“目前来看,有两套理论最有可能成为全新的万能钥匙,一个是我的德维特猜想,一个是宋河流形。”
“两把钥匙的好处在于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坏处也非常明显,那就是万一尝试错了钥匙,很可能会让前沿数学走一段弯路。”德维特语气凝重起来。
“或许放在历史长河中,只是数学发展的一个小小波折,但对我们来说,尤其是对在座各位青年中年数学家来说,很可能就是蹉跎一生,甚至会决定未来的一代青年数学家,也就是此刻正在世界各地医院产房里啼哭的某些孩子。”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我年轻时经历过这样的事。”
“我初入大学时并非最天资聪颖的人,有众多优秀同学比我更聪明刻苦,但当时他们选择的是主流数学方向,我选择的是偏门方向,最后我幸运拿到了菲尔兹,而我那些优秀的同学们则只能从头再来,耽误了至少二十年的时间。”
“因此,选择学术路线的嗅觉,非常重要!”
“眼下问题的关键是,到底该呼吁更多的学者去研究德维特猜想,还是让更多的学者去研究宋河流形?”德维特环视全场。
整个宣讲厅里寂静无比,能听见窗外的鸟雀声。
学者们脸色严肃,一群人面面相觑,心情都有些沉重、紧张。
“先做一个小调查吧,请听我的指令举手。”德维特道。
“如果你正在研究德维特猜想,或者你的同事同学有人在研究德维特猜想,请举手!”
呼啦啦的声响,整个宣讲厅大约四成人举了手,手臂如林颇为壮观。
“如果你正在研究宋河流形,或者你的同事同学有人在研究宋河流形,请举手!”德维特又问。
又是一片手臂交织,大概一成的人举手。
“好,谢谢!”德维特露出欣慰的笑容,“和我了解的情况差不多,主攻德维特猜想的人数,大概是研究宋河流形人数的四到五倍。”
“如果你们问我,这两把钥匙哪一把希望更大,我自然是倾向于我的德维特猜想。宋河流形我了解不深,因此不做评价。”
德维特换了一页ppt,继续讲其他数学家的进度。
宋河微微皱眉,心事重重。
这种局面他可以理解,选择学术方向生死攸关,而德维特是当今数学界最权威的几个人之一,追随者必然甚众。
宋河流形能有今天的研究规模,已实属不易,恐怕很大程度上还是由于邓浦和的宣传。
德维特似乎还想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尽管没有明说,但暗示也快变成明示了。
在世界数学峰会这样的大平台大场合上,德维特公然用个人影响力去左右整个数学界的发展方向,似乎有些任性。
但宋河也没法说什么,一来学术圈的规则就是这样,二来他其实也不能确定宋河流形的前景,只是心里微微有些不爽罢了,倒也能理解。
……
晚上六点半。
八松市郊,丰泽园。
德维特搞晚餐活动很地道,是自掏腰包请客。
宋河以为随便找个馆子吃吃就完了,但一到停车场他知道低估德维特了,放眼望去满停车场色泽莹亮的豪车,低于七位数的坐骑都不好意思开进来。
丰泽园听上去平平无奇,却是大规模仿古园林,蜿蜒的青石路在芭蕉林、海棠和南天竹中穿行,通往八层高的斗拱古建筑,夜幕垂落,灯火上楼台,酒菜香气、乐声和灯光一齐冲上夜空,整栋酒楼如通天火炬般照亮附近的竹林。
沿木楼梯上楼,每一层红漆扶手上蹲了一只金镶玉的小饕餮,窗户是磨薄的白色贝壳做的蠡壳窗,气派程度像古代王公大臣的豪宅,而且规格近乎谋反,皇帝看了必然兴兵来伐。
宋河几乎不好意思,他的假发假胡子邋邋遢遢,而且穿了身几百块钱的运动服就来了,和高档环境格格不入。
好在上楼时遇到一个穿拖鞋裤衩白背心的食客,举手投足间全是暴发户的淡定,顿时把他心里的不好意思给打消掉。
到了房间,另外两位青年才俊已经到了,坐在桌子同一侧。
伽罗瓦一身相当正式的燕尾服,惶恐不安地尝试桌上的筷子,笨拙地练习夹杯子,大概没来过这种顶奢的东方餐厅,也没和数学皇帝同席吃过饭。
卡特琳娜则是紫色丝绸裙,白生生的手臂上一层细密的汗毛,正举着手机自拍。
“你们好!”宋河进门问好,随后坐到长桌另一侧。
“你好。”伽罗瓦拘谨地点点头,身体有个向前倾的动作,似乎想起身握手,但犹豫一下后又坐回去了。
卡特琳娜立即起身,有点兴奋地跑到宋河身边坐下,眼神放光,上上下下打量他。
宋河脸色古怪,疯狂递眼色,说好的装不认识呢?你这老友重逢的兴奋劲儿是不是太明显了?
“唐江对吧?久仰大名!”卡特琳娜伸出手。
“太客气了,我无名小卒。”宋河和她握了握手,“久仰久仰!”
卡特琳娜突然伸手,想抓宋河的络腮胡。
宋河魂飞魄散,惊恐地后仰,“卡特琳娜女士,这不太礼貌吧?”
“我就是好奇,这年头很少能见到大胡子了。”卡特琳娜眼神顽皮地坏笑。
对面伽罗瓦眼神发懵,他早来十分钟,和卡特琳娜搭话数次,她都爱答不理的,怎么唐江这无名之辈一过来,她都坐过去要上手了?
沉思片刻,伽罗瓦认真注视唐江的大络腮胡,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和脸颊。
卡特琳娜还想聊什么,但房间门再次开了,德维特的声音传进来: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