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的大厅,灯火阑珊,混乱不堪,嘈杂的声音如同破晓的集市。
星溪一手揽着男孩,一手扶着星尺,这星尺有六十斤重,她得一直提防着伤到这孩子。
怀中男孩没有被吵醒,但她已经有些难以忍受了。
大厅外,橙红的灯火映在她漆黑的衣袍上,染红了男孩刚哭过的小脸。
里面的人还未发现他们,依旧聚在一起争吵着,连风帆被扯的呜呜响的声音都被淹没。
焦红的木椅前,高闲脸上阴沉的快滴出水,聚在一起的人群分成了两个队伍。
有个灰色衣服的领头人声严厉色指着高闲怒骂:“高云昌,不要以为你是家主便可独断专横了,你儿子惹出的事情,我们不想跟着一起遭罪,带出的钱财我们必须得分九成。”
一旁众人跟着附和,人群中爆发出各种难听的窃窃私语声。
“吵了半天,不就是想多分点家产吗?”
高闲收敛着怒火,心中对这位堂弟更加鄙夷。
本来一场好好的宴席,安抚家族人心,却是被这种没脑子的东西毁了。
平日里不正经,到处挥金如土便算了,这种时期本该上下一心,他却鼓动二房前来分家,实在令人心寒。
自爷爷去世后,高闲遵从爷爷遗志一直没有分家,就是因为他这个堂弟带领的二房中没有一人能担起家族重任。
爷爷不愿看分家后儿子受苦,他才养了这些闲人。
二房自从爷爷去世后几年未替家族挣得半分利益,到处惹祸砸钱便罢了,这时候还有脸找他要家产?
但高闲终究是累了,他不想吵下去了,如今外敌才是最主要的,如果家中再乱,当真是腹背受敌了。
他缓和声音,一字一句道:“高云义,还有你们二房,你们扪心自问,这几年你们生活如何,我可亏待过你们?”
“少跟我扯东扯西,高云昌,你儿子害的我们一群人被追杀,我们没把他们交给金人便已经仁至义尽了,这时候只是拿回我们该拿的。”
说着,高云义声音骤然压下,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爷爷当年死的蹊跷,你却一直不分家产,其中是何居心,我想你也不想让大家知道吧。”
所谓居心什么的,这些当然都是他随口编造的。
当年之事他也知道父亲是为了二房,可是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只是提醒高闲,如果现在他混淆视听,不知效果会如何?
“真是难为你了。”高闲目光冰冷,咬牙切齿的低喝道。
显然这次,他的这位堂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连这种混账话都能说出口,还有什么是这家伙想不到的。
高闲身后,一众人见家主气势弱了下去,心中满怀担忧。
他们都是大房的人,若是二房分走了九成财富,他们都会受到牵连,以后能否在南方扎稳脚跟都不好说。
他们只会行商,可行商需要足够的资金,这次仓皇逃离,能携带钱财本身就寥寥无几,分走九成后,如何安置这一大家子人都成了问题,何谈去经商。
高闲怎会不知,无论作何决定,高家算是彻底完了。
星溪抱着怀中的高云离开了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种场面把这孩子送进去是不太实际了,而且这件事与她毫无关系,她也不可能去插手别人的家事。
漆黑的屋内,她挑亮了烛火,尝试着抽走星尺,可怀中男孩却是握得更紧了,仿佛要将自己沾在上面。
“行行行,算我欠你的!”
星溪摘去斗笠,抱着男孩睡在床上,这星尺她是要扶一夜了。
……
天还未亮,星溪就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扫过男孩,整个人四仰八叉,手也已经从星尺上挪开。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断断续续的声音却是很大。
星溪收好星尺,揉着疼痛的胳膊,顺手戴上斗笠下了床,她猜测门口那人应该是来寻这孩子的。
失踪了这么久才有人来找,属实是她没想到的,都快过去一夜了。
只是刚靠近,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师父,师父开门。”
星溪皱着眉打开了门。
“什么事?”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辛弃疾现在跑来找她,这外面一片漆黑,恐怕寅时都未到。
见门开启,辛弃疾连忙钻入屋内,焦急的说道:“师父,我刚刚起来练武的时候见到岸边有许多火光,是金军队伍,他们好像是冲着这艘船来的。”
星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回去收拾好东西,船一停,我们便趁乱逃离。”
“趁乱?”辛弃疾嗅到一丝不对劲。
“师父是知道什么吗?”
星溪没有说话,她要是和这蠢小子说出缘由,这家伙气血上涌不走就麻烦了。
辛弃疾见师父不理睬他,便语气一转,将心中的猜测全盘托出。
“是因为这船上的人吗?这船根本不是商船,昨天大厅中我见到许多人进去,那里面妇人小孩都有,甚至有人抱着襁褓中婴儿,所以也并非游览船。”
他看着无动于衷的师父,继续道:“他们是南下逃离的,对不对?”
星溪依旧保持沉默,点亮屋内的烛火。
“师父,每次您都是如此,之前弃疾都听你的,如今弃疾想帮一下他们,若是落入金军手中,此船怕是无一人能存活。”辛弃疾恭敬拜道。
他知道师父是怕他陷入险境,但如果每次遇到金军屠戮宋人而不作为,以后他还有何脸去收复山河。
星溪背对着辛弃疾,面无表情裹着星尺,青黑色被白布一层层遮掩起来,拉着两头的布绳在胸口系了一个绳结,将其稳稳的背在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问道:“怎么帮?”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莫要意气行事,这种事情你管不了,你不会认为就凭我们两人便能救下他们吧!”
“无需师父涉险,弃疾送师父安全离去再回来,不奢望能将他们全部救走,但愿竭尽所能,多救一人也可。”
柔和的烛光下,映出少年坚定的眼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星溪知道,这蠢小子是铁了心要留下来了。
只是在怎么听起来自己这般贪生怕死?
不过,既然知道这小子的命星无碍,她也就没有过多阻拦。
“随你吧!”
烛火摇曳,揉碎了两人的影子。
外面的波涛声愈发的急躁,甲板上敲响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岸边的马蹄震荡不绝,稀碎的火光聚起几百人的队伍,一路激起烟尘。
“还是没逃出去啊!”
船头传来一声长叹。
此时绝望已经笼罩了整艘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