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用脚顶着边沿,整个身体向后倾,一点一点地收紧绳子。总算是将桶子拉到井口上。
憋红了脸才将桶拉出来重重地搁在地面上,这才看到,居然有一条大黑鱼!甩着尾巴,半蜷在桶底。
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
但那胖胖的身体几乎遮盖住了整个桶底,尾鳍拍着桶子,难怪刚才拉在手上晃得厉害。
她兴奋地挪着小半桶水回自己家厨房。这个时间,苏老太已经回二儿子那给他做饭去了。
母亲李玉凤正勾着头在灶上生火,准备蒸地瓜饭。
也就是一小勺米,加两大勺晒干后的地瓜碎。
大人们为了把省下来的粮拿去卖钱,只能让家人吃这种饭。
苏二梅两手提着水桶费力地往门槛上一搁,雀跃道:“妈,快来看,我在井里捞到一条鱼!”
李玉凤把手里的干树枝塞进灶台里,赶紧拍了拍手过来接下女儿手里的桶。“还真是,哎呀,这么多水,怎么不倒掉些再提回来,重了把你压得长不高!”
妈妈的一句话就暖到了二梅的心里。不过她很庆幸自己去了这一趟。“没事,我能行。妈,这鱼可以吃吧?”
万一是不可以食用的呢。
李玉凤嫁过来快十年了,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的井里还能捞起来鱼来。
这年头,缺吃少喝的,河里也不见得能捕到几条小鱼。桶底活蹦乱跳这么大的鱼可从没见过。
“等你爸回来问他下,先养起来。”李玉凤把鱼倒在自家的桶里拿了个盆扣在桶上,再将桶搁到架子下。
免得奶奶过来看到了又往二房那拎。
这才让苏二梅将二房的桶还回去。
苏一兰在溪边割了满满一篮子的猪草。
草挺深的,她每走一步,半个身子都陷在草丛里。
窸窸窣窣,一个灰色的影子一眨眼就穿过脚下的草堆往前蹿。
苏一兰刚要踩下去的脚又赶紧收了回来。
这种茂密的地方,不是蛇就是野兔。
她很怕蛇。以前被一条眼镜蛇盯上,要不是阿爸一锄头下去,自己估计早没命了。
待再看到那灰影跃起,她才确定是只兔子,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哪知它再往前蹿时,一头栽到前面的树干上。
就在苏一兰的眼前倒了下去。
靠,现实版的守株待兔,可把她给看傻了眼。
撞晕的兔子毛色发亮,胖乎乎圆滚滚的肚子,很沉。
苏一兰拽着它的长耳朵,抱着它赶紧折返回家。
怕被二婶和奶奶看到了又纠缠不清,特意绕到后山下来,从后门进了家。
把兔子锁到鸡笼子里,又丢了几片喂鸡的菜叶子。
才刚安顿好,就听到前院吵吵闹闹。
“这井是大家伙共用的,井里的鱼也算是公共的,都该拿出来平分了,怎么能吃独食呢?”苏家老二媳妇扯着嗓子对着李玉凤家里嚷。
“就是,谁知道你们用了什么诱饵把鱼给骗走了,轮到我们打水时,一条影子也没见着!”苏家老三也跟附和着。
“阿玉凤,你家里还有几条鱼,现在都拿出来,全给你家那几个女娃吃了有什么用,最后都是别人家的。”苏老太把自家的桶子都带过来了。
原来李玉凤问过苏大强后,把那条鱼杀了给大家改善伙食。
苏二梅又接连几次都从井里捞到鱼。
里面甚至有一条五彩斑斓的鲤鱼。
说也奇怪,这条鲤鱼从井里捞起来后,苏杉额头上的那抹红色胎记也消失。
几乎是一夜间的事情。
让李玉凤对这条鲤鱼生出点敬畏和感激。于是偷偷把它养在厨房的大水缸里。
其他的大黑鱼倒是陆续改善了一家人的伙食。
若不是作为儿媳妇的一片孝心,断不会发生后来的不痛快。
李玉凤煮好鱼后就让苏二梅送一碗给苏老太。苏老太转身又给二房的大孙子端去。
很快鱼的来历就被二房媳妇问出来。她也试着去打过几次,趴在井边折腾半天连条鱼影子也没见着。气得跑去苏老太面前闹了一场。
苏老太嫁过来时,苏大强的亲妈因为难产死去,还不到两岁。她早早就当了后妈,认为他就是自己这辈子苦累的根本原因。
她本来就对大房心怀不满,连一个带把的孙子也生不出。
苏大强虽说不是亲生的,结婚前对自己还算孝顺。自从他自作主张娶了李玉凤分家后,这些年也和自己越来越生份,苏老太认定是李玉凤对儿子勾勾搭搭把他给迷惑了去。
本以为李玉凤奶水渐少,正好催她把女崽子赶快送走,没想到却是一天一只鱼地往回捞,硬是把奶水养得跟泉水一般源源不断。
说也奇怪,捞鱼这事,只有苏二梅放桶时才会有收获,换作其他人,即使在井边守一夜也是空手。
这事一定有蹊跷。几家人聚在一起一分析,都认定是大房那边动了手脚。
这么想着几人就把李玉凤堵在门口质问起来。
李玉凤正在屋里哺乳,听到外面的声音,便抱了小老三出来应话。
看着李玉凤怀里的小娃娃几天的工夫就长得白白胖胖的,二房媳妇孙庆芳就来气:“嫂子,你家吃独食啊?你看看我家孩子,都营养不良,皮包骨头了,你怎么着也得把鱼拿出来分了吧?”
苏杉从阿妈怀里往外张望,瞧见孙庆芳护在怀里的小胖子的双下巴,哪一点皮包骨头了也不知道。
前世里,这小子最后可是好吃懒做,得的三高。
“庆芳,你说话有没有道理?我也没拦着你去捞啊,谁有本事捞着归谁!”李玉凤拍着怀里的小婴儿,把她的脸朝自己转了转。
阿妈是不愿意让她看到那些丑陋的嘴脸。
但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从小听到的就是锱铢必较,鸡毛蒜皮,无奈又无聊。
小苏杉心里鼻算着得想办法尽早远离这些人。
“二婶子,阿嫲,你们很讨厌女孩子是不是?”苏一兰手里拿着割猪草的刀子笑着问台阶下的几张咄咄逼人的脸。
“是啊,女娃有什么用,都是嫁出去给别人生孩子的。”孙庆芳扬着三角眼轻蔑道。
苏一兰嘴里轻啧一声:“你们不也是女孩过来的吗?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她的话,把孙庆芳和苏老太都气白了脸。
苏杉躺在母亲臂弯里听大姐吵架,真是爽爽的。
可惜了大姐上一世嫁了个小混混,一辈子生活在水深火热里,最终乳腺癌四十岁不到就去世了。
苏一兰怕母亲吃亏,走到她身边把苏二梅拉过来,交代妹妹去地里找阿爸回来。
苏二梅飞也似地跑出去,沿着小细田埂直往山的另一边跑去。
远远地看到苏大强弯腰刨地便喊起来:“阿爸,快回家,二婶子找阿妈的麻烦!”
接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苏大强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完后把锄头重重地刨在地上。
“哐”的一声,苏大强的锄头碰到石头了,手臂都震麻了。
他低低地骂一句,弯腰就要把石头挖了扔田边去。
苏二梅也上前帮父亲,好让他早点回家。
两人哼哼唧唧地挪动着石块。
“爸,快看!”苏二梅惊声叫起来。
苏大强也看到了,挪开的石头下方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泥土扑簌簌地往下掉。
早听说这里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破落后屋倒墙推,就成了一片菜地。分家时,这一片瓦砾断桓,兄弟几个都推脱不要,最后还是苏大强主动要了这块地,开垦了种点蔬菜。
想到什么,苏大强将洞口扒拉大些。借着光,看到地下是个一平方米大小的小洞,里面隐约能看到放着几口小提箱。
他让女儿看着外面,自己双臂撑着洞口,伸脚下去探了探。
洞深不过到腰部。他一侧身就将箱子抱了出来,推到苏二梅面前。
苏二梅这几天已经被意外收获整得心态平和多了。先是自己莫名其妙就捞到鱼,大姐又随地捡到撞晕的母兔。
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新发现。
箱子的合页长了一层层铜绿。
扯了把杂草拂掉上面的尘土,用了点力才掰开页子。
里面是一层发黄的旧毛纸,接着是花布,一层又一层。
最后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摞叠放得整整齐齐,闪着金光的大金条,沉甸甸的。
共有十二条,每条掂在手上,足有半斤重。
苏大强看得心里发慌,忙从女儿手里拿过来,放回箱子里。想了想,还是拿了一块用身上的旧汗衫包了包塞进一旁的柴火担里。
“二梅子,今天这事千万别说出去!”父亲揩了把脸上的汗,语重心长地交待道。
苏二梅看了眼柴火堆,点点头。
“阿爸,那就是金子吗,值很多钱吗?”苏二梅平常爱看书,多少知道些价值。
苏大强点了点头,一边忙着将箱子放回地洞里。在上面重新压上石块,铺上一层土,捣鼓成撒播了种子的新地。
这才让女儿扛着锄头,自己挑着那担柴火回家。
苏二梅的心里一直咚咚跳着。是金子,那么多的金子,我们家要发财了吧?
“阿爸,小囡囡是不是可以不用送走了?”她在心里想了又想,开口请求。
父亲神情凝重。
苏杉睡了一个很长的觉。
恍惚里听到父亲的怒吼和隔壁老宅里几个女人的呜咽声。
再次看到妈妈的时候,就知道危机解除了。
李玉凤满眼含笑地将小婴儿抱在怀里喂奶。
粗糙的大掌抚着女儿柔软的毛发,眼里尽是风浪过后的温柔:“小囡囡啊,你真是我们家的小福星。阿爸决定不送你走了,你现在的大名叫苏杉,是我们家的杉宝儿!”
苏杉嘴里咕嘟咕嘟地吮吸着,耳朵听着母亲的话,手舞足蹈起来。
改变命运第一步,成功!
她整个小脸粉雕玉琢般,让人看得爱不释手。
“你这个小调皮,小不丁点的就听得懂人话了!”李玉凤在苏杉的小屁屁上拍了两下,把她搂得更紧了。
苏杉知道,那条锦鲤小可怜已经从自己的身体里出来了。但并没有离开自己家。
因为她还能时常与她在脑子里对话,这是她和锦鲤间的秘密。
李玉凤当然不知道,她沉浸于亲骨肉不用分离的喜悦。
母女正腻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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