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启六年,荀羽登基后第一次开恩科,会试时间定为四月十六日,礼部尚书墨清逸为主考官,翰林院大学士和国子监祭酒为副考官,此三人全权负责。
从开年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各地举子进京,京都的大街上是一天比一天热闹。这可是阔别许久的会试啊,天下间读书的举子们都已经望眼欲穿了。不止举子们激动不已,就连京都的百姓都许久没瞧到这般的热闹了,这是读书人的盛会,但又不仅仅只是读书人的盛会,此次报名参考的举子有两千六百人之多,创大渝建国以来历届会试人数之最。
新启首次会试是京都上半年的盛会,而整个大渝七品以上包含七品的所有官吏的述职大会,是从七月初一开始,此乃下半年的京都盛会。述职大会则是由六部尚书联合负责。
叶俊等六部尚书忙得脚打后脑勺,但是却有人一直在等着这般热闹的大场合,毕竟要想搞事情,还是大场合过瘾嘛。
叶俊的小伙伴们也难得回来京都一趟,漓亲王世子说用惯了这几人,不肯放人,荀羽也就不好意思将那边的秦汉、闫琮、孙岚山、徐博苗和杜子詹给调回来。那几人虽说远在边疆为官,可是世子爷对他们很是礼遇,额外的收入也多,那几人在那边过得倒也逍遥。他们盼着回来,不过就是想来跟叶俊聚一聚,这一转眼,叶俊离开凉州府又过去了六七年,如果不是因为要参加大述职,几人还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
几人回了京都,大部分时间就都在叶俊家里猫着,叶俊去了衙门,他们就喊钱睿过来带他们出去玩儿,日子简直过得不要太快活。
忙了一整年,眼瞅着就年底了,陛下就要封印。今年陛下也高兴,心血来潮就颁发了一道旨意,意思就是,凡是目前还在京都停留的大小官员,无论何地的,腊月十六都可以进宫赴宴。因为今年大述职没有出任何纰漏,也没有出现大贪官,经考核,所有官员的成绩都还不错,所以陛下要犒劳各地父母官。
能去参加陛下的宴席这是多高的荣誉?!叶俊等六部尚书是不稀奇,可是外地官员有人一辈子都得不到这种殊荣,是以,准备走的都延迟了自己的行程,各个摩拳擦掌都想要去赴宫宴。
这场合人数太多了,叶俊不知为何一想起这个心跳就加快,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吧,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为此还去特意找了吉庆好几次,嘱咐吉庆当天千万不要离了陛下左右,人太多,陛下的安全在不好保证的情况下必须保证。
吉庆看着忧虑的叶俊,信誓旦旦地道:“叶大人你只管放心,咱家如果在宫里还让陛下出了事,这么些年那岂不成了吃白饭的”!?
叶俊还对墨清逸道:“不知为何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宫宴上你尽量别喝酒,看着我些”。
墨清逸很少见到叶俊这么不安惶恐的时候,心里不觉也在意了几分,说道:“你别怕,有我在,你要明白,不止我在,陛下也在。你进宫的时候带着十九和珍珠,让十七、十八在宫门处候着,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别慌”。
叶俊兀自点点头。
宫宴当天,叶俊想了又想,还是穿上了当初科考时为了应付搜检而制作的那件“战袍”。还好这次是凛冬,叶俊不管穿多少层都不会让人看着奇怪,更不会热得几近晕厥。
叶俊对珍珠道:“把你那无色无味,撒出去能惑人心智的药粉都给我,另外,你把十九叫进来,咱们三个约定几个暗号。到时候宫内若发生什么不可控的状况,尤其是现实对我十分不利的情况下,你们俩个不要冲动行事,一切依着咱们的暗号行事”。
叶俊感觉不妙,做着各项准备,而另一边,也正在为此次宫宴做最后的安排。
黑漆漆:“咱们的证人怎么带进去”?
公子:“这次进宫参加宫宴每人允许带俩个随侍,让咱们的人,一人带俩个,分开、低调往宫里走”。
黑漆漆:“如果带证人进去,那咱们的护卫可就进去的少了”。
公子:“那是皇宫,咱们带多少护卫都白扯。再说了,这次咱们是带着任务去的,又不是去刺王杀驾,为了这一天咱们准备了那么久。说实话,今天我肯定会暴露,但我拼着一死也要将叶俊拉下马。如果我把叶俊的真面目揭露出来,陛下还是不处置叶俊,我就当场死在陛
黑漆漆:“公子大义,相爷果然没有看错人。公子你放心,如果你死了,叶俊还活着,我必定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誓要将他碎尸万段,用他的血来祭奠相爷和公子”。
公子默了默,才道:“吾儿乐世轩吾妻李氏,等我走后,还望兄弟们将她母子安排妥当”。
黑漆漆:“这是自然,公子无需担忧,你们出发后,我即刻将他们带出城去。我以自己的性命起誓,我一定将他们安全送回您的老家越州府,一定会让您的妻儿下半生衣食无忧”。
公子慢悠悠系好大氅的扣子,冲着暗处的几人毅然决然地道:“进地道,去皇宫。躲开墨家暗卫的追踪”。
众人应声,公子转动机关,自己小书房的大书架一分为二,众人先后进入地道。
墨清逸对墨五道:“监视乐文咏那边的人有消息传回来吗”?
墨五道:“并没有,最近那边都没发现任何进出。以前还有一些不明人士会去乐文咏的宅子,可最近一个月,几乎没发现他与外人接触”。
墨清逸道:“这个时间了,看见他带人出门参加宫宴了吗”?
墨五:“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那宅子极为安静,跟没人似的,也并没有看见乐文咏进出”。
墨清逸愣了下道:“将人撤回来吧,咱们暴露了。估计他们为了躲开咱们的监视,利用暗道进出了。看来那屋子里确有暗道!有暗道嘛,可就更可疑了!难不成他们这伙人今晚要搞事情?!墨五,到时候看我手势,接到我指令后半分都不能犹豫”。
墨五点头道:“主子放心。今晚我和墨九亲自跟您进宫”。
荀羽见吉庆一直安排这个安排那个,忍不住道:“你也别太紧张了,谁敢在这时候刺杀朕?那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吉庆道:“叶大人说他这几天总是心跳过快,总觉得宫宴上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特意来嘱咐了奴才好几次,您说,奴才敢不认真对待吗”?
荀羽凝眉,道:“他真这么说的”?
吉庆:“可不是嘛!叶大人在这方面可是有些玄乎的,奴才哪敢不听。据叶大人自己讲,他上次这么不安,还是先帝在时他回来述职突然跟当时的右相谢俞理对上的那次,他突然就被发难了,整得他自己除了硬刚毫无他法”。
荀羽默了半晌,忽道:“叶俊身上最大的危险就是他是个女人!是不是有人掌握了他这方面的什么把柄啊?若有人趁此时机扒了叶俊的伪装,众目睽睽之下,朕想偏袒都没办法。吉庆,叶俊的这个今天不会爆雷吧”?
吉庆忽然就出了一身汗,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应该不会吧”?!
荀羽道:“万一此事真被人抬到明面上来,吉庆,你说朕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救他一命”?
吉庆见自家主子有些慌了,他便立刻平静了下来,道:“陛下莫慌,在众目睽睽下,陛下自是应该公事公办,但,无论什么罪,又不是立刻就得把人问斩,咱们喊上一句打入天牢,那之后的事情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荀羽:“没错!大不了到时候给他找个死刑犯替他好了”。
吉庆:“咱先别自己吓唬自己,万一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呢”?
荀羽:“如果这次宴会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朕以后还可以再组织这类宴会,如果有人趁此机会搞事情,那么朕这宴会今生也就这么一回了”。
是夜,宫内祥安殿里灯火辉煌,屋内炭盆很多,人也多,一桌挨着一桌,整个大殿倒是显得暖融融的。
叶俊做为陛下的宠臣,又是六部尚书之一,自是坐在了距离陛下最近的那一桌。其实这次安排座位,也谈不上说陛下宠不宠,按照道理来说,六部尚书中叶俊年纪最轻,这个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他,可是,荀羽这不是从吉庆嘴里听说叶俊很不安嘛,荀羽也有私心,他比起自己的安危,更为担心的是叶俊“爆马甲”。
所以荀羽就这么任性的、不顾其他朝臣会怎么看的将叶俊给安排在了宫宴的首席。就在他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他不知道叶俊在此位置会不会心安一些,反正叶俊在首席,荀羽的心能更安一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该来的还是来了。
叶俊抬眼见是乐文咏走了过来,心里没来由的就暗道了一声:“不妙”。
乐文咏行至陛疑惑藏于胸中许久,今日趁着人全,不吐不快,还望陛下允准”。
荀羽按捺住自己望向叶俊的冲动,只得端正坐姿,朗声回应道:“乐卿下,如果朕能为你解惑,那你尽管道来,顺便也让大家一起听听你藏于胸中许久的疑惑究竟是什么”。
乐文咏道:“臣无意当中得知,沈家外甥、利州府叶俊连同他的母亲已经在当初逃荒路上死于非命,那么咱们当今朝堂上的户部尚书叶俊大人又是哪一位呢?这世上基本不会有人冒名顶替他人而活着,除非这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臣的疑惑就是,叶俊叶尚书,他究竟是何人?沈家人是被骗了?还是与叶俊是同谋呢”?
乐文咏语毕,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谁都没想到,今晚有惊天大瓜!叶俊和别人都不同,他觉得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地,他不安且躁动的心却是忽忽悠悠沉降了下来。他心道:“原来找到了这个突破口”。
钱睿和麒麟书院的小伙伴们都一起望向了沈玉琪,沈玉琪淡定地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也并不知道此事。没错,他也是懵的。沈玉琪心道:“乐文咏在说什么?自己怎么听不懂?叶俊不是叶俊还能是谁?叶俊既没身份又没地位,人家干嘛独独冒名顶替他?乐文咏疯了不成”?
恰是此时,荀羽替沈玉琪发了声:“乐卿下,你疯了不成?叶俊是有万贯家财还是他是朕都不知道的遗落在外的皇家子孙?为什么要冒名顶替他?顶替他有什么好处?叶俊不是叶俊还能是谁”?
荀羽一连串毫不客气地问话砸下来,乐文咏依旧是不慌不忙地道:“虽然此事的确令人难以置信,但是请陛下来听听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吧”?说完话,乐文咏冲后面一挥手,道:“都过来吧”。
大家只见从大殿最后面闪出几个人来,几人排成一队行至荀羽身前跪下。
左手边第一人道:“草民是叶俊家邻居刘小刀,叶大人赈灾经过利州府时,我有幸在路边见了叶俊大人一面,这位叶俊大人虽然生得不俗,可是与我印象当中的叶俊没有一处相同之处。而且,他的街坊四邻都站在路边,没有人认识他,他也谁都不认识。草民们当时都很诧异,推断这个叶大人并非是我们当初的邻居叶奎星家的小子叶俊。不止草民如是想,所有利州府见过叶俊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左手边第二人接着道:“草民胡岚也是利州府人士,当初在逃荒路上是看着叶俊母子相拥而亡的。那时候”他抬眼看了一眼端坐首席的叶俊,才又接着道:“这位叶大人也是衣衫褴褛,也是这逃荒中的一员,他翻走了叶俊母子的书信和户籍、路引,而后又跟我借了土镐,他挖坑将叶俊母子给埋了。因为叶俊母子当时抱得太紧,根本分不开,所以这对母子被这位叶大人埋在了一个坑里”。
左手边第三人道:“草民见到南下赈灾的叶大人,他在中州府之南百里开外,伫立在一块野草疯长荒地前,拿着酒坛默默伫立许久,最后将酒洒在地上,还把酒坛子放在了原地。后来,从那片荒地中,挖出了两具抱在一起的骸骨,经确认,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看身高推断,并非是成年男子,而是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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